同情表哥马得昌的栾景,表兄弟是同样的货色,玩丫头戏民女,往往结伴而行。
栾景有一肚皮勾引元秀的主意,可是今天看看,元家的丫头仆妇跟得铁紧,他不由气馁,端着茶碗想怎么调开闲杂人等。
主要是路不远。
从元家到学堂,一、两百步,几乎是出门就看到学堂,很快就能走到,在这短短的路途里支开元家丫头仆妇,衙役公事房又就在元家隔壁,栾景拿不定主意。
天将近午时,雷阵雨下来,集市上的人飞奔逃避,学生们放学,家住集镇准备回家吃饭的人傻眼。
有使唤的人,都纷纷回家取雨具,元家也是,徐氏和元慧奶娘早就让小丫头回去,她们陪着姐妹等在门内。
元慧不肯老实,她的二十文钱还有一些,攥在手里像力大无穷的跳蚤,不管不顾的往外面蹦,带的元慧心痒难搔。
小贩挑着担子过来,他事先带的有蓑衣,两个担子一头是炉子和油锅,现在盖的严严实实,另一头是和面的案板,下面是面盆,临时做油饼的。往茶馆下面重新支摊。
他本来不在这里卖,集市口,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油饼小卖得不贵,但多几个油饼就能当午饭,这天气果子多,不少人选择一手油饼一手果子,吃完接着做活或做生意。
雨下来,把人全浇跑,油锅也没有办法在大雨里支着,他收拾做一个担子,重新换地方。
小二撵他:“换条街。”
这间茶馆里也卖午饭,这是怕油饼拉低生意。
小贩也不恼,他乐呵呵的挑着担子往下一家去。
元慧见到,眼珠子早就转动好几回,徐氏和她的奶娘焦急的看雨具什么时候送来,别耽误姑娘们午饭,元慧扎猛子般的笔直冲入雨帘,人没有到,手先到,油饼也是她常吃的东西,多少钱不用问,铜钱摊开,说声数目,哗啦投进担子上,抓起四个油饼跑回头。
等到奶娘们看到,元秀格格叫出一声,元慧带着一头一脸的雨水回到台阶下面,骄傲的分享:“大姐你的,奶娘你的,徐妈妈你的,”
灵活的又转转眼睛,挺起胸膛笑嘻嘻:“这一个,是慧姐的。”
“哎哟,我的小姑娘,你怎么就急在这一会儿,吃不到嘴也没什么,把你淋病了,可不是好玩的......”
两个奶娘蹲下身子,絮叨着给元慧擦脸擦发髻,元慧就把她们的油饼给元秀拿着,她小手虽胖,拿着三个耽误自己吃。
一面吃,一面嘟囔:“吃不到嘴怎么会没什么,把我馋出急病,可不是好玩的......唔,好吃......”
元秀笑着也同她吃起来,十四岁的年纪还是俏皮飞扬,有奶娘们唠叨,元秀乐得做个知心大姐姐。
奶娘们把油饼拿上手时,刚往嘴里送,眼角余光里,几辆车子激得雨四溅的过来,推车人脚下吧嗒的响。
徐氏一伸手,空着的那手握住元慧左肩膀,元慧的奶娘一伸手,空着的那手握住元慧右肩膀。
为什么不握元慧的双手?
她捧着油饼头也不抬。
车子从学堂门前驶过,盖着干麦秸也看见青梅堆尖,青梅酸,不好直接下口,大多泡酒、做菜、做果露,但是元慧有过一顿吃十个的纪录,颇以此为荣。
她的二十文钱,还有几文在手里。
两个奶娘吃着油饼,盯牢元慧。
元慧津津有味吃着最后一口油饼,像是舍不得吃完,青梅车子离远,辘辘就要离开这个街道,小丫头刚好赶到,奶娘们下意识的道:“快送来,姑娘们等的着急。”
就这一瞬间的放松,元慧呼哧呼哧奔向远向的梅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花光最后的几文钱,捧着几个青梅回来,小脸神情颠颠的乐,全身的衣裳彻底湿透,她站回台阶上,从上衣到裙边流下水迹。
奶娘们抱怨着,还是催她换上木屐,赶紧回家换衣裳,青色油伞下,元慧交出一对小耳朵,固执的咬着一枚青梅,眉头眼睛酸的挤着,但锲而不舍的咬着。
栾景看着她们,直到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一颗在胸膛里跳着焦虑的心,笃定的静下来。
这小的,是真贪吃。
这就好办。
他惬意的让小二摆一份午饭,茶馆里午饭不阔绰,也另有一番风味,栾景吃的时候面上流露出享受。
茶馆外面避雨的两个小乞丐,十罗和百斗被泥污的小脸上看得关注,像是穷困害怕而贴紧的小小子们咬起耳朵。
“我赌一枝花,南阳侯世子看的是大姑娘。”
另一个抬手拧过来:“小声!别露相!我赌一口肉,他看的是小姑娘。”
十罗鼓起面颊,不服气的道:“我的这枝花是明年春天新开时,公主......老太太房里最好看的碧烟姐姐掐来敬上,没戴完,散出来的第一枝。”
百斗下巴一昂,呛回去的姿势:“我的这口肉,是宫里......亲戚家发出来的祭肉,要熊肉要虎肉,随你挑。”
十罗释然,百斗又问:“为什么明年春天,这是夏天,秋天和冬天你得的第一枝花,我也要。”
“你傻,这是夏天,”
“是啊。”
“爷带上咱们两个能干的,”十罗说到这里,百斗嘻嘻点头。
十罗也骄傲的笑:“还不把大案办齐全了,短时间内回不去。”
“有理,有理。”百斗点头笑:“那重新来过,我还是猜他相中小姑娘,看他穿的,花里胡哨多寒酸,难看!他没钱了,戏文上说公子穷途,末路变节,他打算不要家里的名声,拐卖人口换钱花用。”
自己装模作样轻轻鼓掌,表示说的没错。
十罗低声笑:“我还是猜他相中大的,他姑丈、表哥都在刑部呢,就为大姑娘的事情,他是表弟也是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