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浆地,佛宗万年来的罪罚之地,从来只关押犯了大错的弟子。
那里寸草不生,流浆遍布,滚烫的浆水腐蚀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红色的世界充斥着布满血色的眼球,躁动不安的情绪,绝望孤寂的氛围。
在这里面,连呼吸都是能灼伤人的温度。
厚重的黑色铁链自虚空中蔓延出来,又伸至熔浆之中,巨大,且神秘。
阵法外,青亦站在空中,看着底下被关在流浆地,身体被铁链缠绕悬至熔浆之上的孟允川,神色淡淡。
“小师弟,师傅罚你在流浆地十三年,不短不长,已经算是幸事。若让刑法堂来处理,可能便是百年不止。”
厚重的铁链缠在身上,从脖子到脚踝,四肢都被不同的铁链缠绕,哪怕孟允川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摆脱,也根本撼动不了铁链半分。
他被吊在空中,毫无着力点,只能任由四面八方的铁链将他裸在衣外的肌肤勒得发红。
不过半个时辰,汗水便浸湿了他的衣物。
孟允川这时倒察觉到没有头发的好处了。
起码他还不会狼狈到大汗淋漓,发丝凌乱,毫无美感地贴在身上,等过了十三年,估计会成为疯子吧。
孟允川自顾自笑了下,并未理会上空的大师兄。
青亦垂着眼眸俯视着他,目光清冷,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祗在俯瞰蝼蚁。
“师傅对你仍心怀希望,他是不愿看你走上不归路的。”
青玄挥手,流浆地唯一联通外界的阵法开始关闭关闭。
上空露出明亮天空的口子在渐渐缩小,落在孟允川身上的光,也在逐渐变淡。
“不过十三年,青玄,你便在流浆地,好好反省吧。”
最后一点光从脸上消散,青亦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置身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耳畔仿佛只能听见熔浆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安静,晦涩。
孟允川默默沉下了眼。
……
静谧的室内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蒲团,还有蒲团上坐着的人。
一身白袍的青亦缓步走了进来,看着坐在蒲团上的人,轻声道了一声。
“师傅。”
子铭闭眼沉默打坐,背脊微弯,隐有颓废之象。
听到身后的动静,子铭眼皮动了动,仍是未曾睁开,只是轻声缓缓道:“青玄那里……”
子铭没有说完,但青亦却明白他的意思。
“已经送到了流浆地,他并没有说什么。”
子铭沉默了一瞬,睁开了眼,“一字未语吗?”
“嗯。”
子铭无言以对,只长叹了口气,背脊又弯了一寸。
“罢了,是我对他太过疏忽,连他什么时候起的心思都不知道。”子铭摇头,盯着黑沉的墙面,眼里掠过痛心凝重之色,“我明明知道他心思不正,却仍旧对他不够重视……”
“他那样天赋的人,若再放任其心性不正继续扩大,就凭他那些手段。”子铭蹙眉,仿佛预感到以后,心下沉重,一时间竟不再言语。
青亦垂眸,静默不语。
半晌,子铭再度闭上了眼。
“你走吧,天希岛上的事,日后你便替为师好好照看吧。”
……
孟允川以为自己会死。
一望无际的黑暗,只有此起彼伏,咕噜咕噜熔浆翻涌的声音。
流浆地确实不是生灵久待的地方,即便这里灵气充裕,无须吃喝,但孟允川被吊在铁链上,无时无刻不在受着酷刑。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痛上加痛。
从神智清醒,到浑浑噩噩,肌肤、血肉、骨髓,乃至灵魂,无不在受着流浆地和舍利带给他的痛苦。
那些浑沌间发出来的痛苦呐喊,那每一息都再承受的莫大痛苦,孟允川无数次都想要撕毁被这万蚁啃噬般折磨的躯体!
可巨大的铁链束缚住了他的躯体,也禁锢了他的自由,他连求死都不能。
认错吗?
不认!
即便是这样的折磨再加重数倍,孟允川也从未有过半点认错悔改的心思。
凭什么不能杀*人?为什么不能杀*人!
他们冒犯了他,甚至还想要杀他,他凭什么不能反击?就因为那么一个狗屁宗规?
手段太重?他只恨自己对他们用得太轻!
他在这里遭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折磨,凭什么他们就能一死了之?
孟允川恨。
他对着流浆地发了誓。
总有一天,他要让佛宗的宗规成为万法界的笑柄,要让如今他所遭受的罪,当着佛宗人的面尽数加诸于其他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