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她一个瞎子回去也是死,左右等她找到徐统,再来救他。
希望他能撑到那时。
若撑不到,苟熹微也没法了。
她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护住家中的父母兄姊。
心中计较着,苟熹微更加急切地寻着路。
山风刚刮下来几滴汗珠,额间又迅速凝了几颗,颗颗黄豆般大,一凝结,便被风拨落地上。
苟熹微燥的不行,却不敢停,抱起袖袍往脸上一抹,继续找。
寨中的酒肉香味渐行渐远,苟熹微以为自己走远了。
心头大喜。
可回念一想,她行了不过千余步,左摇右晃地找方向,撑死也就走了半里。
哪有这般远?
苟熹微速即冷静下来。
也是了,今夜风大,按理她不可能凭嗅觉辨清方向。
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不知何时入了徐统布的阵里。
当即停下脚,苟熹微警备着周遭的动静。
风在耳边咆哮,冰冷肆意割着肌肤,夹着竹木香钻进口鼻,教她吐息分外不适,胸口烦闷。
她犹记得五哥说过,徐统别的本事都没有,就怕仇人追杀,所以住所四周尽数布了阵法。
倒不是什么大杀阵,而是一种名叫“混添锁云国阵”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入则已,入了定要找到生门,才可逃出生天,否则要么进了死门被活埋,要么活活困死在这阵中。
今早她便是按照五哥前世带的路子避开了这阵法,没想到这会偏偏让她遇上。
可她前世没问五哥这阵法怎么破啊!
她又不能再死回去问五哥
苟熹微掏空脑子回想,她记得前世五哥同四哥讨论奇门遁甲时说过什么“三奇六仪”“春生秋死”“五行生克”。
但他们一念叨便是一整天,以至于她一听见他们聊起什么“休生伤杜,景死惊开”都要避得远远的。
苟熹微悔极了,老天这会又不可能掉个四哥五哥来搭救她,她又不会什么乾坤八卦,如今还是个瞎子,怎的找生门?
但世间事总归阴极必阳,阳极反阴,要不,哪里她觉着最不舒服,她便去哪得了。
反正待着是一个死,此阵六门“三吉三凶”,她总还有一半的机会不死。
苟熹微想着,直接坐到地上胡乱盘算起来。
祖母说过,东阳西阴,北阳南阴。
西边走不得,南边走不得,西南更走不得。
她应当反其道而行,便是八面去五,三路择一。
如今,只有一个问题:
哪里是南?何处才是西?
南面向阳,北面背阴,竹木向阳而绿,背阴而黄。
若她还没瞎,大可观竹面色泽来判南北。
而如今
心中焦躁,苟熹微觉着胸口闷得紧,不知是不是今日跑得太急,此刻歇下来,汗水依旧大颗大颗地冒着,连胃也在翻涌。
倒像是前世饮下金屑酒后的反应。
苟熹微连连摇头,她又没喝什么毒药,怕是自个庸人自扰了。
阿娘说过,这终南山的山谷,白日吹山风,夜里吹谷风,她此刻在五重寺的后山,此面偏西南,这风当也偏东偏北吹。
她逆风而行,应能找到出路。
打定主意,苟熹微立即起身赶路。
许是上天真的垂怜她这条小命,苟熹微行了不过两里路,便觉周遭气味清新不少。
隐隐还可闻得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自半里内飘来,香味混杂,似乎不止一种。
还有一股刚熬完药的药渣味,应是倒在院子外头某处,离她最近。
苟熹微蹙紧眉头。
记忆里,徐统也不晒草药。
她是到了哪里?
惊疑未定,苟熹微忽觉一阵眩晕,小腹绞痛,五脏紊乱。
回想一路来时的异常,她面色大骇。
该死,她是真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