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就在向谨眠走向门口时，宋言清再次伸出了手臂。

向谨眠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挽住了他。“清公子这不走正道的习惯看来改不了了。”

宋言清与她会心一笑，随后从窗户翻了过去。九重楼外侧只有突出的窗台得以让他有了发力支撑，向谨眠不禁向下看了一眼，离地面恍若千尺。如若失足掉下，后果不堪设想，光想想，向谨眠就有些心慌。但看宋言清，即使带着一个人，面色也依旧平静，仿佛自己做得事只是家常便饭般简单。

宋言清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三两下就来到了九层。

向谨眠刚要说些什么，被宋言清制止了。他低声道：“其实，九层一直不对外开放。要想去九层，只能包场。”九层，对京都里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迷。如果城中人有秘事相谈，又无处可去，那么九层便是一个好地方。它专门为这些人提供便利，有特建的秘密通道，客人不需要露面就可进入房间。只不过，这包场价钱极高，但生意依旧兴隆。

两人就蹲在这狭窄的窗台旁，宋言清用唇语对她讲九层的墙壁具有隔音效果，只有这个窗户可以勉强听到里面说了什么。

“今年收益如何？”

“今年也如去年一样，不咸不淡。也不知那林家怎么经营的，这九重楼在他们手里竟然那么好。”

“那今年人员又何变化？”

“楼里的姑娘们有一些新来的，但老人们也还在。”

“楼里的规矩也没变，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些零零碎碎的对话尽入向谨眠耳中，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林家”二字，抬眼瞥向了宋言清，可他神色淡淡，并没有什么异样，但这句话在向谨眠心中埋了一根刺。难不成，这九重楼曾经被林家掌管？那如今，又是谁人问话？

向谨眠听得更加起劲，恨不得把窗户捅破让她一看究竟，如今这位幕后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夜晚天冷，向谨眠又小心地只能维持这一个蹲立的姿势。很快，她的腿脚发麻，如同蚂蚁密密麻麻地嗜咬，而她又想听得更清楚些，不自由地继续靠近窗户。可就是这一挪，让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腿脚已经不听使唤。重心一晃，她直接坠了下去。

掉下去的那一刻，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衣袂在风中翻飞，束发的簪子不知掉落何方，一头宛如瀑布的长发在坠落中翩然，显出一种凌乱的美感。

宋言清只看到正在迅速掉落的一抹白色身影，他毫无犹豫地翻身下来冲向眼前的人。向谨眠在一片呼呼的风中，看到上头顺楼而下的蓝衣男子。他甚至比自己的速度更快，下盘稳重，如履平地，行动干脆利落。不知怎的，向谨眠安心了下来，她几乎下意识将这抹蓝色等同于安全。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向谨眠手心里全是冷汗，肌肤冰凉。

从九层掉下来，这高度不上不下，不论宋言清功夫再怎么好，也没躲过最终摔在地上的结果。他眼看就要着地，握住向谨眠的手一使劲，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再借外墙用力一蹬，二人就这样掉了个方向。

向谨眠在上，望着宋言清温柔的神情有些发愣，最终噗通一声，宋言清率先落地，而向谨眠就这样趴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面面相觑，向谨眠终于意识到这样的姿势非常不雅，于是她便从宋言清身上滚了下来。与此同时，两人的动静也终于引来了九重楼的护卫，嘈杂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快走。”宋言清来不及仔细看她，直接一个横抱抱起，瞬息间去影无踪。

等到护卫赶来时，事发现场早已空空如也。

耳边是拂过的风声，周身是挺拔温暖的怀抱，向谨眠微微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似乎带着一种陈年的木香，让她的神思缓缓安定下来。

夜阑珊，星汉湛光辉，庭下幽花香，当是梁上双燕飞。

这一段距离不算很短，向谨眠围裹在一个安心又沉静的气氛里，竟不小心睡着了。

“姑娘，你该回去了。”宋言清在夜色下洒了一身的月光，他眼带笑意，身姿挺拔，翩然而立在墙头。

向谨眠站在地上仰着头看他，所谓公子如玉大抵如此了吧。她向他挥挥手，以示告别，看他消失成一个黑点，向谨眠这才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躲躲藏藏，却在一条小路上看到了一个跟自己同样鬼鬼祟祟的人。那是一个与自己身型相仿的女孩，年纪看起来或许也差不多。只不过，她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灰头土脸。

她从哪里来？来到这里干什么？向谨眠心中一动，拐了个弯儿，隐没在假石之后，转去跟踪这个女孩。

女孩警惕性很高，不时会观察四周，因此在守卫森严的向府并未碰上守夜人。只是她不知道，即使她处在现在的羊肠小道，待会儿还是有守卫经过，按她这个行进速度，到时候肯定迎面碰上，并且还无处可躲。

眼看女孩还要继续往前走，向谨眠赶紧走几步，趁其不注意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女孩挣扎剧烈，发出呜呜的叫声，眼看守夜人马上就来此地，向谨眠只得狠声吓唬她：“别动！”听闻此话，她立刻安静了下来。而这一刻，守夜人也列队着到了这里。

府里的奇石异树为她们提供了很好的掩护，两个女孩子身型又小，并未惹人注意。直到守夜人脚步声渐渐远去，向谨眠这才松手。

借着月光，两人互相打量，谁也没有先作反应，都在提防着彼此。半晌，那女孩道了声谢，发出的声音异常沙哑。向谨眠也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如果是小偷，那女孩手里没拿着任何东西，看样子她似乎对府里的地形没有那么陌生，至少她是向着大门走去的。

向谨眠轻轻拍了拍手，墨鸦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你带她回我房间。”

墨鸦点点头，也不容女孩拒绝，引着她向锦绣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