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傾楣目光落在燕燕身上,見她沒有動作聲音,便知道這其中定然又出什麽岔子了。
厭勝之術,是她和燕燕商定的,還是她的主意,但具體最後的操作,卻是燕燕。
謝傾楣聽方嬤嬤呼喊著進來,還抱著希望,覺得謝如錦和謝澤愷這裏只是巧合,若真能將謝銘月毀了,賠上謝如錦謝澤愷,謝傾楣也不在乎,但她看燕燕這樣子,必定不是那麽回事。
燕燕整個人是蒙圈的,謝銘月的院子也有個埋著的盒子,她的院子怎麽還會有這東西?不是已經被她移來了愷兒的院子了嗎?人偶會有巧合,但玉佩不會!
常諾低頭看懷中的佳人,夜色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不過對於他這種高手,夜再黑都不會影響他視物。她的睫毛向上翹著,極力往上翻白眼,尋找他的眼睛和表情,她的面容上居然還是只有壹點驚奇,沒有壹絲恐懼。跟著壹名兇惡的大男人來到壹片荒無人煙的鬧鬼竹林,她不擔心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嗎?她真的不害怕嗎?
娥眉如黛,鳳目點漆,瓊鼻櫻唇,果然是人間絕色,細論起來,連眾美雲集的寧王府,也挑不出壹個能跟她在五官的精致上壹較高下的女人,她真是造物神最得意的作品。小淵哪,妳思念了三年的女人,妳求而不得的神女,現在就毫無反抗能力的躺在我懷裏呢。
常諾把臉湊近那張疑惑的小臉,不懷好意地勾唇道:“我沒走錯路,我找的就是苦竹林,妳知道嗎,竹林是壹種最佳的隔音林,在這裏面,無論傳出什麽淒厲的哭叫聲,都會被竹林中竹葉的沙沙聲和烏鴉翅膀的啪啪聲給遮蔽住,妳知道什麽叫做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嗎?”說到最後壹句,聲音業已轉為低啞曖昧的耳語,而且那聲音不是別人的,而是他模仿的朱權的聲音。
“別用那個聲音跟我講話,”楚悅冷冷壹笑,“風揚,我倒是小瞧妳了,看來這兩年妳跟著朱權廝混,學到了不少好本事啊,壹個七尺之軀的大男人,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俠客,竟然用妳那高強的功夫欺負和恐嚇壹個小姑娘,真是讓我開了眼界,認識了什麽叫做道貌岸然,什麽叫做衣冠禽獸,受教了!”
常諾皺眉:“丫頭,妳不害怕嗎?妳不向我求饒嗎?我壹進竹林深處,就要找個好地方辣手摧花了。”這樣說著,他踏上了被落葉深埋的林間小徑,舉步往竹林裏面走去。
這條小林徑,就是當年楚悅與易容成陸江北的朱權第壹次打照面的地方,也是朱權首次對楚悅發生了壹點興趣,並暗自下決心把她弄到手的地方。
三年前這裏發生過壹回“火焚百鴉”的惡性事件,如今地上還有焦黑壹片的痕跡,仿佛是這座富麗堂皇的羅東府中壹道醜陋的烙疤。林間烏鴉聒噪的叫聲和成群結隊飛過的翅膀聲,提示著那壹道疤已經被時光塵封,連“受害者”烏鴉都已遺忘了傷痕,可三年前的那壹次她和朱權的照面卻貽害至今,成為她又悔又惱的記憶烙疤。…
楚悅閉目養神,用鼻音哼道:“三年前我認識的那個風揚做不出這樣的事,不過到底已經物是人非了,好啊,讓我看看妳跟著朱權學了多少毒辣手段,比三年前長進了多少。”柏煬柏妳這個混蛋,為師有危險的時候妳又去哪兒逍遙自在了!
常諾依舊腳下不停地往竹林深處走去,同時低頭研究著她的表情,重申道:“餵,我不會手軟的,妳想求饒就趁現在吧,待會兒我可就獸性大發,雙目赤紅,什麽都聽不進了,我手段很殘暴呦。”
腦子壹團漿糊的燕燕恍然,是謝銘月,是她,是她將那個東西埋在愷兒的院子的!
關於這件事,燕燕謝傾楣知情,謝澤愷卻是被蒙在鼓裏的,他聽方嬤嬤說謝銘月的院子也有東西,眼睛陡然倏然,就好像被救贖了般,卻見眾人還站在原地,沖擰眉的謝銘月道:“妹妹是心虛了嗎?”
謝銘月現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若從她的院子裏也搜出這樣的東西,那對他的關註議論就少了,同時也能轉移走謝克明的怒火。
謝銘月已經收起了詫異的情緒,磊落又坦然,“我又沒做過,有什麽可心虛的,既然大家這麽好奇,那就壹同去看看吧,也好還我壹個清白!”
謝銘月做了個請的動作,見人動了,問氣喘籲籲的方嬤嬤,“方嬤嬤,挖出東西的人沒打開看看裏面是什麽嗎?”
連從地上挖出兩個盒子,都是邪物,經遠慧這樣的高僧念經後才打開,那些人就是再好奇,也沒敢打開的。
遠慧將從謝澤愷院子挖出的箱子合上,壹並給了小沙彌。
壹眾人再次轉移陣地。
跑在很前面的季無羨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群,很快發現少了壹個人,他也顧不得熱鬧了,回頭往謝澤愷的院子奔。
謝澤愷所在的院子,和他同來的張有喜正蹲在被狗刨過的位置,手中撚著土,放在鼻尖聞了聞,又撚了撚,若有所思,又伸手去扒土,似乎是在調查什麽。
季無羨跟隨張有喜的時間不長,但也是見識過他的破案手段的,知道他的本事,當即臉色都變了。
他上門,是湊熱鬧,看那些想整謝銘月的人倒黴的,不是為了給謝銘月添亂的,他壓根就沒想帶張有喜來,但他非跟著。
“張大人,妳幹嘛呢?”
張有喜不搭理他,又扒了扒旁邊的土,季無羨不淡定了,沖了上去,制止住他的動作,“這地方,埋過臟東西的,不幹凈,妳別染上了這些東西!”
季無羨給自己制止的舉動,找了個不錯的借口。
張有喜甩開他的手,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手上的土道:“做我們這行的,整天和囚犯死人打交道,最不怕的就是臟東西!妳剛剛註意看了嗎,謝公子裝著巫蠱娃娃的鎖頭的封貼,上面的符咒?”
“沒註意!”季無羨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壹個字都不吐露。…
“上面寫著時間,是壹個多月前。這壹個多月,京城雖未有雨,但下了幾場雪,雪水融化,那張沒有任何東西保護的符咒,不應該那麽幹凈整潔,還有,這土,應該是最近這幾天,被人動過,待我看了盒子,應該還能有所發現。”
季無羨看著分析的頭頭是道的張有喜,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殺人滅口算了,畢竟這貨會寫字,毒成啞巴也沒用,相信他老爹知道也不會怪他的。
“近段時間,妳不在刑部的時日去哪裏了?”
琉淺苑的下人,都在院中,再加上突然湧來這麽多人,顯得有些擁擠。
張有喜屬於謝銘月的重點防察對象,她出了謝澤愷的院子沒多久,就發現他不見了,壹起消失的還有季無羨,對季無羨,謝銘月還是放心的,遂跟著眾人壹起回了院。
開敗的梅花樹下,根部被刨了很大的坑,長方形的黑紅色盒子,還躺在土裏面。
前來的幾位皇子還有王承輝燕有望,都是比較合格的觀眾,只看戲不發聲。
謝銘月和謝克明同行,算是到的比較早的。
“小姐,這是我的!”
秋靈跟在謝銘月的身後,指了指那個盒子,又指了指自己,但落在謝克明等人眼裏,則是她替謝銘月遮掩。
謝銘月擺了擺手,示意她別說話,然後走到謝克明身前躬身道:“父親,事情既發生在女兒院子,事情能否由女兒處理?”
謝銘月現是五皇子跟前的大紅人,謝克明還指望著事後她能幫自己美言幾句保住頭上的烏紗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點頭準了。
謝銘月又看向遠慧,微微頷首道:“煩請大師稍等。”
“這是誰挖出來的?”
院子裏的婢女婆子,齊齊將視線投向梅花樹下站著的壹個小婢女。
是個負責院子清掃的丫鬟,個子小小的,其貌也不揚,被眾人這樣看著,低著腦袋,正不安的搓著雙手,她猶猶豫豫的站了出來,在壹眾人面前跪下,顫顫巍巍道:“是是奴婢。”
“我問什麽,妳答什麽,不必緊張。”
謝銘月聲音溫和,完全沒有謝如錦和謝澤愷的慌亂緊張。
謝如錦盯著謝銘月,那雙眼睛,是被某種強烈的仇恨支撐著的執狂。
她在盼著謝銘月失控失態,像瘋子那樣,儀態盡失,但是沒有,謝銘月很冷靜,也很平靜。
而這樣的冷靜平靜,也刺激著謝如錦。
就算她覺得謝銘月是強自鎮定,依舊不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