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季無羨壹同前來的晉獒被拴在桂花樹的樹幹上,正趴在地上,身上厚實的毛,在這樣暖金色的光下,幾乎發亮。…
他閉著眼睛,懶洋洋的,察覺到謝銘月的接近,睜開看了眼,很快又繼續閉上,完全不被打擾的享受自己舒適又愜意的時光。
謝銘月走到桂花樹旁,伸手摸了摸晉獒的腦袋,替他順了順身上長長的毛,站在她身後的人道:“季公子剛給他餵了幾大塊牛肉。”
謝銘月笑著,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原來是剛吃飽了,難怪這麽乖。”
季無羨看著謝銘月臉上的淺笑,映著晚霞橘色的光,溫柔極了,心情有些發酸。
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他隨即想到謝雲弈,要他在的話,估計也沒這樣的待遇,隨即心情平衡釋然。
“我聽說皇上已經將燕家的馬場賜給妳了,燕有望今天還約妳去那裏談事情了,怎麽樣?”
季無羨看著已經走過來的謝銘月,問道。
謝銘月話都還沒回呢,就見他皺著眉,繼續道:“皇上早有將那塊地賜給妳之意,這麽久燕家都沒松口,這時候同意了,還主動找妳交接,必有陰謀。”
季無羨口氣篤定。
“賬簿地契鑰匙,當著五皇子七皇子的面,該給我的都給我了,還算順利吧。”
謝銘月在季無羨的對面坐下,“今天燕有望領著我四處看了下,依山傍水,確實是個極好的地方,他經營的也很不錯,是花了極大的心思心血才做起來的,若這是我的,就算皇上張口,我也不會讓出來,所幸他們有陰謀,不然,怎麽會便宜到我頭上?不過,管他有什麽圖謀,既然已經給我了,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東西,不管他們用什麽手段,都別想再拿回去了。”
謝銘月口氣淡淡,但那股仿佛從骨子裏散發的自信從容,讓她看著,有種說不出的霸氣。
季無羨看謝銘月這樣,在心裏默默給燕家還有謝府這次設計她的人點了根香,笑著附和道:“是是是,要陰謀未成,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再賠上這麽大個莊園,那就是損兵折將了!”
季無羨甚是開懷,卻見謝銘月面色無瀾,反應平平,頓感謝銘月在這方面,和謝雲弈壹樣無趣。
這麽值得高興的事,笑都沒聲,這樣冷靜自持的人生,有什麽樂趣可言!
“是吧,那地方不錯吧?我也就去過壹次,但幾個朋友和我提了,他們在那裏都養了馬,加上賭馬什麽的,壹年消費都在上萬兩。燕有望這人,人品雖然不怎麽樣,但本事卻是有的,我父親說過,朝中的不少官員,也是那裏的常客。現在開春,天氣馬上暖和,踏春的人就多了,馬球蹴鞠各種活動,妳接手的正是好時候啊。”
燕家馬場掙的那點銀子,季無羨是看不上的,他也知道,謝銘月看上的未必就是他的經濟價值,她應該也是有更大用途的。
“到時候還請季小公爺多多關照。”…
季無羨拍著胸脯,“那是必須的!有我在,必定讓妳財源滾滾!”
季無羨看著微微含笑的謝銘月,忽然想到什麽,問道:“七皇子去那裏,就只是單純的做個見證嗎?他沒為難妳吧?”
“為難了。”
謝銘月給自己倒了水,臉上保持著的淺笑未變。
季無羨臉上的笑消退,聽到謝銘月悠閑的喝了口茶,開口道:“燕有望準備了酒菜招待,我想速戰速決,也不喜歡在飯桌上談事情,拒絕了,七皇子拒絕了我的拒絕。”
季無羨黑臉,“然後呢?”這算什麽為難,分明就是謝銘月不知好歹吧。
“五皇子幫我說話,所以七皇子拒絕無用。”
“謝妹妹,妳和七皇子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私人恩怨啊?”
季無羨直覺,謝銘月對七皇子,有很深的敵意。
“妳怎麽知道?”
謝銘月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擱在桌上,季無羨壹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湊了上去,謝銘月輕笑著挑眉,“不可說!”
季無羨笑臉冷下來,氣呼呼的,他覺得謝銘月就是故意的,故意逗他。
什麽時候和謝雲弈學的臭趣味。
“男人最了解男人,我可以很認真負責的告訴妳,作為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占了便宜,謝傾楣那日可不止讓壹個男人飽了眼福,要七皇子真是妳說的那種人,妳更應該小心些,今後離他遠點。”
季無羨收起自己的不正經,認真嚴肅說道,有些隱憂。
謝銘月點頭,“我正是想要和他保持距離,所以才會不知好歹的拒絕了燕有望的提議。”就算季無羨不說,她也會和夜傅銘保持距離。
“妳找我來,有什麽事?”
“謝夫人那裏,有動靜了。”
季無羨往謝銘月的跟前湊了湊,“她貼身李嬤嬤的女兒,出城見了個人,妳壹定猜不到她去的哪裏。”
就季無羨提供的這些訊息,謝銘月確實猜不到。
“槐村的寺廟,就周大人老家的土地廟,上次周夫人出事的地方,去見了那個廟的主持。”
季無羨這壹提,謝銘月很快想起上次自己去槐村寺廟時,在自己跟前晃了兩次的身影,至今想起,依舊隱隱覺得熟悉。
“槐村土地廟的主持,那不就是個和尚?”
“就是個和尚啊。”
在洞悉燕燕的意圖後,謝銘月壹直覺得,她找的會是十多年前,說她和謝克明命數相克,此消彼長的道長呢,準備新仇舊恨壹起算的。
“那個和尚現在人呢?”
“在寺廟呢,妳放心,我壹直讓人盯著呢,逃不了。”
季無羨可不是五皇子那不靠譜的傻白甜,這樣重要關鍵的人物,他自然不會出紕漏了。
“我的人還找當地的村民打聽了他,據說不管是求子還是驅邪,都很靈驗,尤其是求子,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對他,簡直奉若神明。這土地廟,以前香火壹般,最多就是當地人正月還有每月初壹十五拜拜,但他接手後,多了許多外地的香客,槐村的村民,有不少因此受益,我們上次去,是香火鼎盛後,擴建的結果。”…
季無羨壹副不以為然的態度,對這些鬼神之說,他向來不怎麽信奉。
在這點上,謝銘月也是如此,但她又會因此產生困惑,如果鬼神之說,只是無稽之談,她是如何重生的。
很多時候,回想起上輩子的壹切,她都覺得恍然若夢。
柏煬柏沈默片刻,不答反問道:“妳特別討厭風揚嗎?巴不得他壹輩子都不要在妳眼前出現?”
楚悅揚高壹對眉毛,實事求是地說:“我討厭的不是風揚本人,而是他背後的那個人,當然了,對於風揚那樣的野心家,我自然也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以免被傘沿水澆到。”
“傘沿水?”年輕男子好奇地問,“那是什麽?”風揚面具之下的常諾心道,呵,這丫頭還是第壹次打開心扉,跟自己講出這麽多的真心話,他定要稱這個機會多多了解她才是。原來,她也是個帶著面具過日子的人,這壹位名為楚悅的少女,對他隱藏了不少真性情呢。
楚悅解釋道:“從前我在地裏幹活,六月天娃娃臉,傾盆暴雨說來便來,壹望無際的田野中又沒有遮擋之物,於是我就站在有傘的農夫身後避雨,因為那時節的我非常瘦小,只要壹個窄窄的邊緣就夠避雨了。可人家又不是專門給我撐傘的,不把我攆出去就夠和善了,不可能把傘照顧到身後的我,時不時的,那傘沿邊緣的涼水就像瀑布壹樣灌下來,把我澆得東倒西歪,隔天就要大病壹場。”
常諾感到奇怪,問:“妳怎麽不自己帶傘呢?”
楚悅對柏煬柏竟問出這樣的問題更感到奇怪,反問道:“我不是跟妳提過麽,我小時候寄住的那家農戶是整個莊上最窮的壹家,家徒四壁,家裏什麽都沒有,當然沒有雨傘那種奢侈品了。”
常諾打哈哈說:“唉,壹時忘記了,我不打岔了,妳繼續說吧!”
楚悅露出回憶的神色,慢慢道:“我瞧著別的窮人家都是自己編雨笠戴在肩上避雨,於是自己也編了壹個不成形的鬥笠,又從家裏找到壹個豁口粗瓷碗,將它們壹起帶去田裏。只要逢上刮風下雨,我再也不去擠別人的傘,而是取出我自備的壹套簡易雨具,頭上頂個碗,肩頭披雨笠。雖然兩樣都不保險,碗經常滑到地上,雨笠也是漏雨的,可再也沒有那種傘沿水澆下來,我也不再發愁下雨天會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