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唰”
铅笔快速地在本子上列出满页的算式。
黎陆闭上眼,企图让这些算式可以直接通过心算来完成。
然而当他双目紧闭时,大脑中却是一片混沌,年轻时那敏锐的思维力早已随着岁月老去,别说是心算,如今就连他握着铅笔的手都在发抖。
“还是不行”他缓缓睁开眼。
面前银亮的铁门映照出他苍老的面孔,发白的鬓角、满脸的皱纹、灰暗的皮肤、一副方方正正的老花镜,比绝大多数的中年人都要显得更老一些。
这些年,他为了这个理论熬了太多的心血,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心理学天才半分的英姿。
“除非有年轻人能理解这理论,然后亲身实践。”他暗自嘀咕。
可这么晦涩复杂的理论年轻人几乎没人能看懂,唯一的希望,就是心理学会的出版社同意大量出版这本书,以求有真正的天才少年能够理解并实践。
“吱呀。”
面前的铁门突然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年轻漂亮女孩儿,是黎陆的女儿黎心儿。
“爸,他们来了。”黎心儿说。
“好。”黎陆神色沉静,小心地抱起一摞文案,扶着椅背缓缓起身。
上午点,南州省心理学会的大楼阳光明媚,几十年前,以黎陆为代表的一些杰出专家撑起了南州心理学会的门面,楼道长廊里到处都能看到悬挂的荣誉证书和照片,其中很多照片依稀可见黎陆年轻时的身影。
那时的他穿着当初流行的文化衫、喇叭裤,手里捧着各式各样的奖状,看上去英姿勃发。
一路穿过长廊,黎陆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几个衣装笔挺的男人正坐在那里商讨着什么,看到黎陆走进来,有的人甚至没有抬头。
而抬头的人,目光都落在了黎陆身后的黎心儿身上,青春美貌的她走到哪里都很吸引眼球。
这对于老一辈的专家已俨然是明晃晃的无视。
“李总编!”黎心儿不悦地大喊,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黎陆轻轻拉住了。
“哟,黎小姐来了。”坐在中间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
“是我爸来了!你们这心理学会的前任会长黎教授!”黎心儿气鼓鼓地更正他。
“哎哟,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儿一早上忙得,都眼花了。”李总编冷笑了声,眯着眼问:“不知黎会长今天找我什么事啊?”
“明知故问!”黎心儿“砰”地一声把一本厚厚的文案拍在了桌子上。
文案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心数论。
黎陆这二十年时光的心血,首创将海量的数学模型纳入到心理学的研究领域,通过精细到微秒的数学计算,构架成一个覆盖行为学、商学、语言学、设计学等数千个领域的完整逻辑学术。
可这个学术的复杂性,绝非一般人能够理解,想要真正应用这个知识,必须有两方面硬件条件:
一个是对心数论透彻的领悟理解,一个是反应高度敏捷的思维能力。
然而这两件事,几乎无法统一。
“哎呀,黎小姐啊,你这为难我不是。”李总编皮笑肉不笑道:
“这本书我们反复研究了好几次,内容实在是太过晦涩难懂,这书就算是出版了,也根本没人会买。要知道,我们虽然是心理学会投资的出版社,但也是个经营机构,出版书的目的是为了赚钱,谁也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不是。”
他说着转向身边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栾益先生,同样是写心理学书籍的,你看他写的系列作品,本本都是大畅销!”
“什么?”黎心儿没听过这个词。
“,搭讪艺术,进入国内后多了一个充满荷尔蒙味道的名字,叫泡学。”黎陆冷冷解释道。
黎心儿脸色一阵涨红,很快明白了这系列书是什么意思。
“这种东西怎么能和真真正正的学术相提并论!”她狠狠一拍桌子,吓了李总编一跳。
“够了心儿。”黎陆拉住了她,默默摇了摇头:“走吧,他不会答应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心数论,转身便走。
“黎老会长,走好,我就不送了昂。”李总编嘿嘿笑着摆手。
走到门口的时候,黎陆突然停下身来,背对着编辑室里的一张张面孔道:
“它是正确的,你们早晚会后悔。”
说完,迈步而出。
“爸!”黎心儿瞪了众人一眼,马上小跑着追了上去。
留下空荡荡的长廊,和斑驳晨光下愈发漆黑的影子。
编辑室里死寂了半响,李总编才第一个开口:
“呵,一把年纪都老糊涂了,写一堆乱七糟的东西就拿来想出版。”
“就是,写的什么玩意啊,一堆算式还号称心理学。”
“想倚老卖老的典型,脸皮够厚的。”
几个编审在一旁附和着。
唯独那个系列的作者栾益面露疑色:
“黎教授我早有耳闻,二十年前也是学术界的名人,他既然这么想出版这本书,为什么不选择自费出版呢?”
“因为他没钱。”李总编说。
“真的假的?”栾益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