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软软并没有午睡,在家里倒是有午睡的习惯,但家里一直干活,累了就能很快入睡,来了私塾没做事,反而睡不着,既然睡不着,顾软软就起来做事了。
林婆婆央顾软软做几坛酒存着,自己做酒就是跟林婆婆学的,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灶台的火都烧旺了,一个是百合水蒸着糯米,一个在熬绿豆汤。现已入夏,久课难免倦怠精神不济,喝些绿豆汤也能提提神,绿豆汤已经熬了好一会,打开锅盖看了看,绿豆已经开花,盖盖继续闷着,坐在灶台先熄火。
火光明灭,将她素白的脸上也添了好看的红晕。
熄完火后顾软软也没闲着,拿起一旁的酒书看,虽说大哥和叶宴之都叫自己不要有压力,但既然是卖给别人的,还是要认真些,多学学总没错。
安静看过数页后,夹上书签放在一侧,起身,绿豆汤已经差不多好了,放了一些糖进去,从柜子里寻了四个竹筒出来,分别装进竹筒里,装到最后一个竹筒时,想到嗜甜如命的叶宴之,又单独给他多放了一勺糖,用刀在竹筒底部划了一道作为标记。
四个竹筒全部装好后,找了一根长绳出来,将四个竹筒挨个绑了上去,提着向外走面的水井,将竹筒丢了下去,用石头压着绳子,才又回身去厨房继续做酒。
顾软软走进厨房后,叶宴之才从拐角处探身出来,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叶宴之怔怔的看着那扇门,手里紧紧抓着那本雅者论。
未时中上课的时候,林先生顾怀陵叶宴之林寒生手里都拿到了一个竹筒,叶宴之拿在手里,却没有马上喝,指尖缓缓磨砂着底部那道划痕。
她刚才跟自己说好好念书,笑着说的。
凝神片刻才打开了竹筒,用井水镇过的绿豆汤冰凉沙糯,竹筒的清香伴随着沁爽的汤水一起甜滋滋顺着喉咙进了腹中,也许是井水太凉了,一路向下竟将心中的焦躁都给消弭了大半。
喝了几口之后将竹筒小心的放在一边,坐直身子,端正态度。
恩,那就好好念书。
顾怀陵本以为叶宴之会分心,毕竟先前那件事应该影响到了他,谁知叶宴之认真听讲,神色专注,最后分神的,是自己。
因为忍不住想去看林寒生,叶宴之的话也一直在脑海中浮动。
不对劲,奇怪?
不由侧头去看林寒生,他亦专注听课,相识数年,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从未发过火,从未恼过人。他去年就过了童生试,自认火候不够才没有接着考,但以着自己的估计,秀才应该是没问题的,他本人也很勤谨。
是,林寒生家境贫寒,但他本人还算有才,最主要的是品行,他性子格外好,认识这几年,大小事情也发生过好多,但真的从未见过他生气。
穷可以,一时不得志也可以,品行才是最重要的。
软软能干,又有嫁妆,最多就是前几年苦一些,等自己起来了,好日子就会来的,林家人口简单,事少地也少,真算起来,就算软软把事情都做了,也比在家里轻省,而且林寒生本人也很勤勉,就算最后只考到了秀才,有了功名在身,也算有个门路。
可是现在,叶宴之说他奇怪,说他不对劲。
哪里奇怪,哪里不对劲呢?
大半个时辰后,林先生暂停讲课,让他们自我领悟一番,自己去后面喝杯茶休息会儿,叶宴之闭眼,将先生刚才讲的在脑子里过了一番,又提笔记了几个重点才落了笔,回身,直接看向林寒生。
一共就四个位置,叶宴之和顾怀陵一起坐,林寒生坐在后面,他的舍友还没回来。
叶宴之扬眉一笑,“林大哥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闻言,顾怀陵也若无其事的看了过来。
林寒生有些诧异的抬眉,心里有些奇怪,先前打招呼的时候,这位还挺友善的,可午休后来校舍的时候,他目不斜视的把自己略过了,虽没有证据,但直觉他应该不喜自己的。
可现在他又笑的眉眼弯弯,一脸和熙。
林寒生:“好些了,多谢关心。”
叶宴之直接趴在林寒生的桌子上,手挤开了砚台,墨色云纹砚台挪了一下,台中墨汁微晃,寻常墨香中夹杂着丝丝甜香传入叶宴之的鼻尖,笑了笑,歪头,“林大哥刚才身子这般不舒服,还去沐浴换了身衣裳?”
先前林寒生是一身灰衣白衫,如今已经换成了靛青薄衫,叶宴之的视线停在他的衣襟处,雪白内衫柔和,虽洗了几次看着有些折痕泛旧,但仍和他外罩的粗衫不一样。
见叶宴之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衣襟处,林寒生自然而然的理了理衣领,将内襟都藏进了外衫,轻笑,“一身的汗实在难受,并未沐浴,只略擦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
叶宴之点头,“林大哥身子不好,这天将热未热,还是别沐浴了。”
林寒生点头,又道了谢,叶宴之也不再多言,回身继续看书,顾怀陵也跟着回身看书,垂着眸却看不进书。
因为林寒生撒谎了。
住在一起几年,对林寒生气息味道很熟悉,他家中虽贫寒,自己却爱干净,每次沐浴后身上都有一股木槿的味道,刚才自己也跟着回身,确定闻到了木槿香。
一件简单的小事,直说沐浴过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