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个客栈已经呆了半个月,今日是个月圆之夜,月亮又大又圆。
从前在不韪山庄的时候,苏适意时常跑到山下去,也时常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看月亮。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倒是喜欢在她上去之后偷偷把梯子拿走,那时她还未克服惧高的毛病,轻功使得不好,每次都被他逼到了绝路,不得不自己从屋顶上跃下。
次数多了,她的轻功就越来越好。
每次她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都能傻笑出来的样子,与暗杀成功之后得意的小微笑如出一辙。
一样可爱。
真是要命。
墨三才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就看到南言站在庭院中,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眼中溢满了柔情。
他轻轻道:“阿茶睡了?”
“嗯。”
“你…”
南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桂影斑驳,屋外的一排竹子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在今日今夜今时,墨三才觉得,自己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么多年的知音和挚友。
他并非什么完美的神只,不是无欲无求。
墨三才住在苏适意的隔壁,南言自从昨日之后就不再避嫌,赖在苏适意的屋子里与她一同起居。
苏适意为此吐了几口血,但是这算不得什么大的反应,最近吐血一事在她看来就和姑娘家每个月都有的那么几天一样,到了时间吐两口,吐完之后该干嘛干嘛。
但是最近频率有点高,而且还隐隐发黑。
本来她的伤只是内伤加外伤,现在看来竟然有中毒的迹象。
那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的小院子快要被从江北来的太医挤满了。
她还抽空听这些白胡子老头吵架,竟然也很有趣,后来南言说会打扰到她休息,让白胡子老头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吵,剥夺了她的乐趣。
住在他们隔壁的老夫妻越来越觉得不对,这院子里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有钱人家。他们遇到的那个煎药的婢女气势已是不凡,更别说那位他们只碰巧看到过一眼的那位白衣公子。
而且这几日这个小院子里人来人往,他们以为人多嘴杂,可以借此查探到一些什么消息,但是虽然来往的人多,他们竟然完全接触不到。
这些人看见他们就跟没看见一样,连眼神都没落在他们身上过。
他们也尝试过搭话或者是假装撞在他们身上,但是都没能得逞。
这院子里,到底是谁?
男人害怕这里是他们得罪不起的某一号人物,但是黑手已经下了,现在后悔恐怕来不及。
第二日,隔壁的那对老夫妻已经离开了。
苏适意歪头看了一眼端着粥的南言,自觉的张开嘴,然后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终于得到她这个表情的南言笑了笑。
“对了,你不是说那对夫妻有问题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南言一边给她擦嘴一边道:“他们借药香给你下毒,走不了了。”
苏适意了然,估计那两个人还以为自己已经天高海阔了,殊不知一举一动都在南言的掌控之中。
老夫妻一路往偏僻的无人之处而去,腿脚很快的上了山,直到男子坐到自己搭了虎皮的椅子上,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抬手揭下自己的面具,是一张中年的脸,左侧有几道疤,显得有些凶狠。
老妇人的背也不再佝偻,赫然出现的是一张年轻貌美的脸,腰肢柔软,体格风骚。
“你也不用这般害怕吧。”女人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男人骂道:“你懂个屁,那群人绝对不简单。”
女人不以为然:“不简单咱们才有钱拿。”
男人懒得解释,挥挥手示意自己要冷静一会。
女人也没有说话,悄悄退了出去。
“哼,胆小如鼠,老娘可不信这个邪。”
女人之前看到那院子里有两个生的如神仙一般俊美的公子,再看看自己嫁的这个刀疤老男人,真是倒胃口极了。
之前的计划本来是屋里那个病秧子已经被他们下了毒,接下来只要以解药威胁,那么想要多少钱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现在…女人的眼神幽幽朝男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有自己的计划。
苏适意好笑的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唔,长得不错,很有风韵,梨花带雨,哭得很招人心疼。
“你是说你被他抢回去做压寨夫人,然后他逼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墨三才问道。
女人点头,很是后悔的样子,“奴不求小姐原谅,只希望能补偿小姐一二。”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隐在帐子后面的苏适意。
苏适意觉得有些奇怪,一个长相貌美的女子,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不应该是放在南言或者墨三才身上吗,这才是话本子里的正常发展,怎么这个女人和别人不一样?
“奴希望能够跟在小姐身边为奴为婢,只求小姐收留。”
南言看起来冰冰冷冷,不像是会答应留她在身边的样子,苏适意就不一样了,女孩子心软,她都如此表忠心了,很有可能成功。
她虽然不同意刀疤的做法,但有一点她很认同,这几个人绝对非富即贵,很有可能富与贵兼有之,她如果能留在他们身边,最好是能跟在那位公子身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
苏适意觉得这才是正常发展嘛,否则怎么解释这女人看着南言时那灼灼的眼神。
她甚至在看见南言之后,眼睛里谁都没有了,连墨三才都没办法引起她的兴趣。
山寨子里出来的女人,还是更喜欢南言这种气势不凡的男子。
苏适意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话,只隔着纱帐打量这个女人,眼神实在是太明显,隐藏的太差,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想做什么。
纱帐后娉婷的身影好像动了一下,女人第一眼看到的是撩起纱帐的手。
手腕柔柔,五指纤细,手指白的不像话,指甲是带着光泽的嫩粉色,一看就是保养很好的大小姐。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感到了一丝自卑。
苏适意没有把帐子完全撩起来,只是露了个手。
其实她的手掌上有常年执剑的茧,但正因如此,他们用剑的人才更珍惜自己的手,保护得很好。
女人不知道这纱帐后的大小姐和这两位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直觉让她有了一丝危机之感。
“阿茶为什么要收下你呢?”墨三才充当着问话的角色。
女人双手举过头顶,低下头,捧着一个纸包朝着苏适意的方向跪着。
三人了然,这恐怕是解药。
苏适意对这解药不太好奇,毕竟这种毒她喝了两口清心露就解了,亏这女人还以为是什么奇毒。
虽然貌似的确是挺厉害的毒药,因为江北那堆白胡子太医不眠不休了很久才制出解药。
但是她喝了两口她妹给她的清心露就解决了。
白胡子太医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听说是苏公主制的清心露,也就没了脾气。
女人手举的酸,却没人搭理她,墨三才又道:“不必了,茶茶的毒已经解了。”
这女人果然很吃惊。
苏适意没有理会,自顾自道:“请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