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的声音从二楼传下,如晨钟暮鼓般撞响了整个天地。
“进。”
梅湄给海棠一个“且放宽心、我能应付”的眼神,实则心跳如擂,细细回想起来,除了继承梅仙之位时,自己和这位天帝陛下有过一面之缘,往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她的指尖塞在子胥君的掌心里,片刻不曾抽离。
天枢星君在二人踏进藏书阁后,推掌,合上了大门。
“五殿阎罗,陛下有旨,在二层等候。”子胥君拉着梅湄就要上楼,天枢星君拦在梅湄身前,秉公持正的身形尺离不退,他对上子胥君的眼睛,“只你一人。”
“那我在这等你。”梅湄果断抽出手指,迅疾抽出个“别担心我”的假笑。
子胥君沉默良晌:“好。”
他从容地踏上阶梯,楼道上若隐若现的幕帘像是一挂瀑布,将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吞噬,不过三五步的功夫子胥君就彻底地消失在了楼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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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湄仙子可如你意?”
没等子胥君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书架间就传来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问话。
“甚好。”
他自己挑的人,自然是万分在意,也万般如意。
子胥君平稳地站在楼梯口,瞬间,脚下走过的台阶悉数没了踪影。他勾起讽凉的笑,似高塔顶上漂泊的寒风,不及触月已冷冽。
“天帝招臣前来,就是为了体恤下情?”
宿白的金丝长衫露出一缕衣角,架子近处一声落书“啪嗒”,干脆清亮。
“蛇匕的用法,孤知道。”珠玑满目的书架间转出个中年男子,长冠束发,风姿迢迢,再年轻几岁,或也能成为一些仙子们的深闺梦里人。他单手背在身后,“但孤更知道,梅湄,她丢了仙位。”
“这里,有孤亲自布下的阵法,能阻隔一切消息往来,五殿别辜负了‘智计无双’的美誉。”
“臣没有‘智计无双’的美誉,只有‘凶神恶煞’的骂名,陛下,高抬臣了。”
他虽这么说,但既然天帝已经知道梅湄丢失了仙位,他就不会冒着让她承受天规惩罚的风险,试探这位天帝陛下的底线。
天帝空笑了两声:“几月前,你拒绝了孤的赐婚,也错失了和妖族联姻的机会,那时你说梅仙梅湄才是你的心仪之人。现下,天枢星君和妖族公主成婚在即,孤开出的条件,允许你独身事外、和西池结亲的条件,你做到了吗?”
子胥君反问:“臣既然带着梅湄站在了这里,做到与否,陛下,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暗暗记下天帝给出的新信息,没有再触对方的霉头,反而从怀中掏出临走前大殿秦广扔给他的信物。
“鬼兵毕竟是我阴曹私产,看在陛下没把妖族公主塞进我阴曹门第的份上,大哥说,我五殿兵马,可由陛下调遣。”
天帝瞥了面前这位被自己一手贬谪到第五殿的子胥君一眼。
“——再多,没有。”
简单点就是,谁惹的桃花,谁自己解决。你天帝老儿想趁此机会薅我阴曹的羊毛,拿我阴曹其他的军队冲你天庭的门面、到北山去和魔界对峙,还真是——做你的春秋大梦。
天帝接下信物,仔细磨搓上面的纹路,半晌平声一笑:“梅湄仙子极少来天庭走动,这次就让海棠仙子做陪,多留几日吧。正好,北山换防的时候到了,麻烦五殿亲自去一趟。事成之后,孤会为你们在女娲石前证婚,以昭天庭、西池、阴曹永睦之好。”
这是在拿梅湄要挟他吗?
子胥君细眯起深邃的眼睛,黑红交错的视线里如融了熊熊焰山,光芒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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