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在薄云中穿梭,时隐时没。月光迷迷蒙蒙,将人的面色照地模模糊糊。
凉亭中,扶萱微抬着脸,等着谢湛开口。
可骄傲精明如谢湛,又怎会在对他满眼戒备的人面前,将心中所思所想立刻抖出?
谢湛闭了闭目,先是说道:“王谢两家是有不少牵连,至于联姻,也皆是家族考量。掌家之前,我只是谢湛,不代表谢家。懂么?”
他想讲王芷怡那头只是家族利益考虑,并非他想娶,但说地如此隐晦,又恰是讲在扶萱方才的问题之后,只能使扶萱似懂非懂。
扶萱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你现下只是大理寺少卿,若是王家参与到谋害我扶家人此案中,你会公正不阿?”
她脑子里只有案件,根本没有别的,谢湛失语地轻笑一声。
他干脆直白一些:“婚姻之事,无论是以何为目的,皆需得我同意。这个可懂?”
谁还能强按牛头吃草不成?
扶萱撇了撇嘴,点头“嗯”了声。
谢湛又道:“当初圣人赐婚,是经我同意的。”
扶萱略一思考,回道:“既是从头至尾,你谢家皆将此事视作儿戏,你当初还不如不同意呢。”
谢湛一噎,想表明他最初便是愿意与她结亲的想法,结果她又如此理解。
可他又该如何说,亲事也不是他真心欲退,是怕自个越陷越深,彼时又误会她行事不羁,加上江喻案件一刺激,他便想着,在造成更大伤害之前,速速快刀斩乱麻。
可退亲之后呢?
似乎更乱,更糟。
真真第一次体会到,搬石头砸到脚,是何感觉。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谢湛烦躁地揉起了眉心。
见他如此,扶萱先是不解,后又忽觉,难不成逼他回答那个问题,过分了些。
于是,她道:“谢少卿不必这般烦恼,你能帮我扶家探案,我家已经不胜感激。我方才也只是假设,若是真相大白后,真有王家参与,届时我自会寻圣上言明,定也不会使你难堪。至于如何裁决,且看律法罢。”
话虽说是看律法裁决,扶萱心中也知晓,真正结果,不过是圣人一句话而已。而圣上那头,又颇有掣肘。力量相较之下,最终,扶家并不一定能得到公正。
但,无论如何,真相需要挖出,扶家的仇,扶家人也需得心里有数。
她话落,谢湛看她的神色便凝起了冰。
谢少卿?
当真是……
好,极好。
谢湛凉声问:“我方才所说,王家与我无干,你不信,是么?你当真以为我因王家烦恼?”
语气十分不善,扶萱被他唬地怔了怔,而后问:“那……你是为何?”
谢湛紧了紧拳头,压着不知是在恼谁的愤怒,“萱萱,你看不出来么?”
扶萱满眼无辜。
除了装成周六郎他还有些人味,成日喜怒不辨、清冷无比的谢少卿,她能从他那处看出个什么,才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