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易,下船难。
扶萱于心中微叹。
旋即,她又心思一转想到,此行越顺利,便能越早查到真相,还父亲清白,全家团聚。
反正是假扮,那谢六郎清高自持地要命,又不会对她怎样。
演戏么,一回生二回熟,早些开始,早些进入角色,便能早达炉火纯青的地步,轻巧地骗过旁人。
是以,想通的扶萱,这就开始了。
她捏着嗓子,媚声媚气地朝谢湛回了句:“妾,全听六郎的。”
她本就是个娇软嗓子,被她现下这么一夸张,立时便能使人头皮发紧,脊背发麻。
谢湛饮茶的手一颤,“噗”一声,没甚形象地喷出了喉中茶水,连连咳嗽起来。
而这一咳,将他后背心上,好不容易止住的疼痛再次扯地异常清晰。
偏偏扶萱最是折磨人,并不饶过他。
见他咳嗽,她装模作样地靠了过来,团扇轻轻替他扇风,好整以暇地眨眼问:“六郎,你没事罢?怎的突然咳了?可需要妾给你拍拍后背?”
拍拍后背?
这是怕他不够疼?
那亲昵的模样,当真是,做作地不能更做作了。
谢湛恍然觉得,他这嗓子里,呕不出来的,哪是什么茶水,分明是一大口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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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如墨,马车继续前行着。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到达豫州境内的第一个郡,因时辰已晚,谢湛便决定今夜在此处落脚。
在城门处,守城官兵查验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快速地放了行。
看着谢湛收起来那“周家六子周阅”,又看看自个手里“周家婢吴萱”的户籍文书,扶萱哀哀地叹了口气。
这下倒好,自个手里原来的,成了罪证。他手里临时写的假的,倒是正大光明。
谢湛睨她一眼,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那点心思,嗤了声,说道:“张五郎身为左民侍郎,公然作假户籍,回头大理寺必得传他来好生询问一番。”
谁都能听出来,此话透着一股子威胁。
扶萱本想狡辩并非张五郎所为,又想起昨日谢湛本就在张府门口见了她,只得避重就轻,坚称道:“我没有拿假户籍。”
谢湛看她一眼,将视线凉凉地移到她的腰间大带上,俨然在问:那处放的又是何物?
他公然将眼神落在女郎腰上,扶萱一惊,旋即,她做了个并不明智的决定。
在谢湛漆黑双目的注视下,她大胆地往他面前挺了挺身子,故意道:“不信的话,大可来搜搜看。”
扶萱本以为她这般说,谢湛会撇开目光,收回视线,哪知对面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朝她平静地威胁:“本官自然有权对嫌犯搜身。”
扶萱面容一僵,气地霎时背身过去,给谢湛留了个透着愤恨的背影。
偷鸡不成,竟还蚀了把米。
狗官,真是个狗官。
被人暗骂的“狗官”红着耳尖,默默地吐了口浊气。
呵,竟还敢往人眼前挺胸脯。
这般胆大不怕死的行为,就是缺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