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要娶普通,还是优秀女郎?”
“——是想要一辈子留在你们的村子,还是去云游四方、体会山川湖泊?”
“——是想要继续吃粗糠糙粟,还是日日有甜糕蜜饯,甚至吃遍天下美食?”
她顿了顿,看了眼窗牖旁的旁观者,又继续问:
“往后,做你们见惯了的邻里乡亲,还是成为今日你们见过的,谢六郎那样的风流人物?”
她的问题抛出后,年幼的学生们叽叽喳喳谈论了起来。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因不知人生艰辛,人在幼年时的目标,远远比成年后大的多。更何况,他们个个都是想要跨越自我阶级的下等人。
故而,最终,无一例外的,学生们全都高声告诉扶萱,他们选的后者。
得了想要的答案,扶萱满意地点头。
她心知,对于世家贵族而言,他们无需担忧生存,上等官位也是唾手可得,读书真就为的是修养身性。
而眼前的学生们,尤其是佃户李茂,没有那样的条件,他们想要摆脱被别人奴役压榨的一生,实际上极为艰难。
人,首先是要能安稳生存,才能再谈远大理想,不是么?
她理解的,伯父开设学院的目的,一是增加白丁学识,二是用此方式培育人才,往后进行任用,最终缩小大梁贵族和平民两头之间的巨大差距。
故而,她继续道:“既然如此,得到钱财、入仕为官,便是你们达到目的的有效途径。有钱、有权,并不可耻,不是么?关键是,有钱有权以后,你们需得好好利用,不可肆意挥霍,不可滥权……”
再下的话,谢湛自然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他从未想过,扶萱对事物的见解,能与扶以问一般,如此独具一格。
上回在刘府,他与几家家主谈论过。他记得,对于世家望族之前最喜好的“清谈”一事,扶以问言谈之间不掩批判。
谢湛自然清楚,世家子弟身份天然不同,“尊显的达官”与“清高的名士”两者,可以都集于一身,他们既可以享朝廷富贵,亦不失林下风流,可谓名利双收。
他的风华名声,免不了的,也被这样的契机无数次推波助澜过。
他虽享受这样的特权,内心里,却是赞同扶以问的想法的。
原先在林泉中隐逸的那些人,可以大肆清谈玄理,虽无益民生国计,然,亦不致误国。可是,当满朝高官皆崇尚虚无,口谈玄远,再不理世事之务,国家必然是会遭殃。
这也是近年来,他已不再参与多个前来邀他去的清谈会的缘由。也是为何,他不爱再在诗书琴画上耗费过多精力,大部分时间,都专注在大理寺职务上的缘由。也因此,他的字画愈发稀有,一字千金不为过。
他想,他改变不了父辈,至少,可以改变自己,改变下一代的谢家人罢。
想及此,谢湛看向闻书堂内滔滔不绝的扶萱的目光,不禁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情愫。
“这位公子,您这是?”
正当谢湛专心听着堂内扶萱的高谈阔论之时,不知情的常瞿上前,打断了这位翩翩公子的侧耳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