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离开后,并未同大理寺人一同去国公府,借着撒尿的理由,另行它事。
顺着安仁坊,按昨日瞎眼老人所说位置,走了没多远,到一处偏僻之地,就看到一个棺材寿铺。
棺材寿铺,本就是做死人买卖,被称不吉利,多是开在偏僻处。
杨善在门口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此时,寿铺内有声音传出:
“小友既然来了,为何立于门外?”
正是那瞎眼老人的声音。
既然如此,杨善不犹豫,推门而进。
“昨日方才别过,今日就又见小友,当真是缘分。”
瞎眼老人坐在寿铺内,他周围,是一个个纸扎人。
纸扎人,笑的诡异。
“老丈如何知道是我?”杨善疑惑。
“这人啊,眼睛看不见,时间长了,耳朵就格外灵光。”
“我是听出来的。”
老人笑着,不过在纸扎人笑容的映衬下,没有和蔼,只留诡异。
“那老丈可知,我所来为何?”杨善激动,难以平静。
看到那些纸扎人后,他就基本断定,这瞎眼老人,绝对与国公大案脱不了干系。
为何会是他?
即便此时,杨善也不能相信,坐在自己面前这谈笑风生老人,能行的出来那等阴狠手段。
“自然知道。”老人说着,放下手中还未完成的纸扎人。
“戴昌邑之事。”
“是我所为。”
没想到,他竟这般坦然承认。
杨善没想到,此事竟如此简单。
他原本想着,定然需要几番周璇。
深吸一口气,寿铺中的空气有些阴凉,正好可以浇灭心中之火。
“为何?”
杨善不解,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何等仇怨,才能让瞎眼老人行如此事。
“戴昌邑恶贯满盈,是罪有应得。”
“那国公府一百八十六口,都是罪有应得?”
“以唐律,凡包庇凶人者,按同罪论。”
杨善不知如何说好。
唐律,当真是唐律。
不过这唐律,律的是平民百姓,君王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后唐,不过是一句空话。
“我有个故事,不知小友可有兴趣听?”
“洗耳恭听。”
故事并不曲折,是这样的:
老人本是淮阴正阳人,三年前随儿子来长安城。
他儿子本为御前侍卫,但老人来不久,就被歹人所害。
儿媳携抚恤金私逃,只留下孙子孙女各一与老人为伴。
老人没别的本事,一手扎纸技术还算可以,就用积蓄开了这家棺材寿铺,维持生计。
两位孙子年幼,老人又终日忙碌,自然有照顾不周时。
于是,就让恶人得了惩。
那两位孙儿,可是老人的命根子,竟然被人掳走,他自然不会放弃。
一路追查,多方打探,受尽磨难,吃遍苦头。
但终究,还是得了个皇天不负有心人。
真被他查到了,查到了戴昌邑之罪行。
但他要面对的,是从一品信国公。
在戴昌邑面前,他不过是区区蝼蚁。
如何能够报仇?
好在,正当他绝望之时,转机出现了。
老人记得,那一日长安城落小雨,天气阴沉的可怕。
有一人到寿铺,同他讲:
“你要报仇,我可帮你。”
那时候,老人要报仇,早已经无路可走,凭借自己能力,根本无法做到。
于是,他就选择了相信那人。
他所做的也不多,就是按照那人要求,做了好多孩童模样的纸扎人,塞进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