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晗晗看见孤零零的晋王殿下穿着一件非常华丽的宗宫宽服,刺绣的花纹仿佛有生命一样从从他交衽的领口流淌向他委蛇在地面的衣摆,像一簇浓烈的诗篇,又仿佛一曲磅礴的交响乐。从头到脚,他佩戴了至少有十几种的玉器,每一种都有着繁杂的纹饰,代表着他在李唐宗宫祭祀体系中所独有的绝高地位。但这位在祭祀中能自己独占一桌席的大宝贝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够,又或者是因为今天一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被挖起来的缘故,精神看起来着实有些委顿。他跪坐在那里一个接着一个得打着哈欠,东张西望,目光漫无目的得落在宫殿的柱子,雕画和地板上,是无聊极了。而且看神态,他显然已经等烦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换了好几种的姿势,已经完全不能谈符合不符合礼仪,顾晗晗一点儿不怀疑,他下一秒说不定就会耐心耗尽,跳起来像一头真正的虎崽一样的莽撞得把空气顶出一个大洞然后撒开四爪得跑掉了——如果他真的头铁能撞破这宫殿覆盖的防御圈的话。
好在李申大人及时出现了。顾晗晗的衣服和头发还没弄完,李申已经已经先一步转出了屏风。随着他的出现,虎弟瞬间就精神了,就跟旱了三天的小白菜忽然浇饱了水又茁壮了。
“终于来了!”他既不行礼也不叫哥,一挺身炯炯有神得就问,“到底什么事啊,一大早非要要我来?来了又不见我!”
李申大人本来挺高兴的,被他大宝贝的弟弟这样一问也不免是倒胃口,但还是打起精神,说:“就是看看你,昨天我去看母亲和长姐,你没在府邸。”
“没事啊……”虎弟一屁股坐了回去,开始发上了脾气,“没事你叫人折腾我来干什么呢?半夜上千人闯进来,又抓人又封屋,就为找我来看看?”
他气急的样子,几乎是要捶地了:“现在你看好了没有?看好我能不能走了?本来我们今天的会议就该诞生新的纲领并且闭幕了,我们第一届复兴社的全体代表大会。现在全都搞砸了!”
李申大人脾气再好也免不了生气。“你走吧。”他硬邦邦得说道,同时转身就打算自己先走,他怕他再多呆一刻会忍不住动手。
但虎弟却又不肯放他走了,虎虎生威得一个三步上篮就从背后撵上了他。顾晗晗在屏风后面看得清楚,他扑出去的整个过程真的只有三步。第一步他一挺身从跪坐的姿势变成了跪立,第二步他竖起一条腿先前迈了一步,然后前腿弓后腿崩,第三步他就直接弹出去落地揪住了李申大人的肩膀。从功夫的角度上讲,身手的确还挺俊。顾晗晗还挺佩服李申大人的,能有这份克制自我能量本能的定力,不然这样近的距离就算是能量天然的边际效应都足以让这位神气活现的小老虎在动作的一瞬间就彻底被碾碎。可见这确实是亲弟弟。
亲弟弟揪住了李申大人肩膀上的那处袍子不放。“你别走!”他说,“先把我的人放了!我们复兴社的理事长被抓了,现在不知道人被关到哪里去了!”
李申大人可能是忍了忍,然后和声细语得说:“你去找内务部吧。”
“不是内务部,也不是未央宫的秘密警察部队。”虎弟一只爪子揪住了李申大人的衣服生怕他给跑了,另外一只手蛮横得一挥道,“就是宗宫。昨天闯进来的是宗宫卫军,你的扈卫队长古川,是他手下的一个人直接带的队。人就是被他们抓走了,所以肯定是被明珠给关起来了,现在就在太极宫的监牢里——你们凭什么抓人?!”
李申大人应该是忍无可忍了,于是说:“那你就去问明珠吧。”
一说问明珠,晋王殿下天下第二的气焰瞬间就矮了三分,抓着李申大人肩膀的手也不自觉得松开了,连声音都小了好几个调。
“不用了吧?”他说,“你叫他们把人放了不就行了吗?就我们的一个理事长,姓吴的,三十来岁,我有他的立体照片,还有……”
李申大人不理他,吩咐身边的侍从说:“叫侍从长来。”说完他就走了。
虎弟伸着他的虎爪子就要再拉,但这次就再没给他拉住了,布丝都没能挂到一片,李申大人就已经翩然离开了大殿。
被留下的小老虎孤独得在殿里转了两圈,想走但又下不了决心要走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得纠结。
顾晗晗在屏风背后偷看得十分好笑,看来新长安的少爷跟卫城的少爷也没什么区别,所有让他们爱恨交织,最怕偏又最离不开的人排在头一位都是侍从长。
推己及人,顾晗晗就十分郁卒了。这可是同病相怜了,她的倒霉跟这老虎不相上下,比老虎还不幸。
“你们李申大人太不是东西了,”她对月亮小哥说,“麻烦就丢给侍从长,对付我是这样,对付他弟也这样,一招鲜他用的挺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