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就很聪明,对于沈剑琴又绝对信任,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心里则期待着自己和三哥能和沈老师她们的组织合并在一起,这样就更像个家庭。
沈剑琴却摇头道:“这个话题我没法回答你,你是个好孩子,但是太幼稚了,这些事你不适合参与。我其实现在很后悔,不应该把你和他们的事联系在一起,为此我接受了批评也写了检讨。可是现在还要麻烦你,老师也很抱歉。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去,我绝不会强迫你。”
“沈老师您别这么说,我能为那些好人帮忙,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呢。您说,有什么事要我出力?”
“我现在的处境不方便和他们见面,只能由你出头。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解释过了,大家不会怪你。中午十一点半,他们会在特三区彼得堡路的马记烧卖出现,一直待到一点钟。你去那里找他们谈,记得换一身衣服,你这个样子不像吃烧卖的。我们的纪律不能随便接触,所以我不能让洋服店的活计去。到底有多少人盯着我们我也说不好,没法保证你不被跟踪。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跟我说,我另外想办法。”
“不我要去,我也不怕他们。我只是担心沈老师,你会不会有危险?”
“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这个世道,没有谁是安全的。就算是租界,也不过是一座沙上城堡,所谓安全,不过是人们的幻想罢了。想要安全,便先得武装自己,环甲持兵以守,让外敌不敢侵犯,而不是指望着逃或者藏。”
沈剑琴看看汤巧珍,“老师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你担心,反倒是你,根本没有多少自保的能力,务必要格外谨慎。还有,不能事事总想着依靠别人,那样是长不大的。”
沈剑琴此时的表情眼神,让汤巧珍莫名地想到母亲,自己从内心渴望从母亲身上看到这种神情,但始终未曾如愿。此时先是一阵莫名温暖,随后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恐惧,拉着老师的胳膊道:“沈老师你跟我去找三哥,他肯定能帮你的。”
“你啊”沈剑琴宠溺的一笑,拉着汤巧珍走进了一旁的香水店。从那里离开,两人便自分手。汤巧珍没有反跟踪经验,又不敢随便看,心头敲起了小鼓。不知道自己身后是否有尾巴,又不知道老师是否真的能安全。心里越发怀念起宁立言,心里默默念叨着:三哥,快来找我,快去救沈老师。
此时的宁立言正坐在乔雪的车上,听着乔雪训斥。
“昨天你帮汤巧珍挡了巡捕,日本人表面收兵,背后一定在监视你。这个时候你还敢喝孙永勤做军火生意,这是要钱不要命!”
乔雪说笑时带着那股特有的疯劲,说起正事来又一本正经,很有当下新女性风范。数落起宁立言的不是来,神态语气与杨敏颇有相似之处。
“我的助手不要笨蛋,也不要莽夫。不管是当侦探,还是吃这口饭,都得有个好脑子更要冷静沉著,光凭胆量行事,不但害了自己的性命,还得把我也牵连进去,我可不会和这种人合作。”
“我早晨刚跟内藤老小子聊过,他也是这个意思,警告我别干傻事。我也知道孙永勤不是日本人的对手,不管怎么帮他,也注定是个死。可我要是不帮他,心里交待不下去。再说汤巧珍和她那帮同学,都不是会转弯的性子,这事我不做她们也会做。与其看着她们白白送命,还不如我出头,把这件事办了。”
“就算是你想办,也得办得保密点。别人不说,就是那水警,多半也知道你存的是军火。王仁铿的人如果查出来,这不是自己送死?”
宁立言哈哈一笑,“乔小姐,这就是你不懂我们天津的江湖了。吃江湖饭看着威风面,但是自己也有为难的地方。既有关节要打点,也有一帮人跟着自己吃饭。光指望从苦力身上赚的那几个进项,也就勉强够填饱肚子罢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打天津有码头立锅伙那天,就吃贩私这碗饭。明朝的时候漕军吃夹带,到了前清的时候贩私盐,到了现在贩烟,贩人口还贩军火。我不碰前两样,是我的体面,若是连军火都不碰,那我和手下人都得喝西北风,更喝不起白鲸的咖啡。水警也是门槛弟兄,自然明白江湖的事。只要该他的那份好处不亏,他管你贩什么东西?当初袁彰武为什么敢碰军火,就因为对他来说,不过是运一次货而已。烟土、军火还是大米、棉花,也就是运费不一样,别的没差别。王仁铿知道我贩军火不会感觉奇怪,我要是什么生意都不做,他才要担心。这年月凡是好人,就难免落一个通共嫌疑,我越是倒腾军火,他就越会信我。”
“可是你这个时候卖军火,不也是惹人怀疑?”
“自打日本人占了东北,天下间坏人就越来越多。河北这边有不少散兵游勇,成群结伙当土匪打家劫舍,他们对于武器弹药需求很大,军火生意好做得很。只要别让他抓住我和孙永勤做买卖,就没什么可怕的。现在我担心的是王殿臣和巧珍,我原本是想把王殿臣藏到三不管,来个灯下黑。可是现在看这招不能用。巧珍那边,处境也不大妙”
乔雪沉默片刻,忽然道:“灯下黑的办法不是不能用,而是要做个调整。还有水警那帮人,也是个不错的路子,听着华生,我现在有个计划”
等到乔雪说完,宁立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揶揄道:“大侦探,我现在感觉你更像教授。”
“少废话,快去准备,要是出了意外你的汤小姐就有麻烦了!”乔雪故作凶恶地说着,眉梢眼角却全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