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州冷笑一声,“军人不干涉地方。拿这条当捆仙绳,让我没法动手脚。他有人,我碰不起他,可是别忘了,天津的保安队跟我们可都是东北军,大家人不亲号褂子亲,我给保安队挂个电话,让他们盯着点华界的治安,这总没毛病吧?宁三少要是敢胡来,保安队照样能治他!”
苏兰芳沮丧的神情,这才有了丝松动,喜道:“师哥你这是以退为进?”
“我不懂你那话,我就说直理。宁立言想从这口锅里抓窝头,就不能怕烫手。从前清到现在,天津卫大小码头,哪个码头不是拿人命换回来的,他凭嘛特殊?再说,好汉护三村,好狗护三林。想要那些肥码头,那就得替西头的爷们扛事,不管是东头的谁出来,他都得挡着。要是能在这些码头立住,那算我看错人,今后见面远接高迎,绝对没有二话。要是立不住,趁早滚蛋,给好人腾地方,他也算知道了,锅是铁打的。”
李锦堂道:“师哥说得没错。兰芳师哥你就安心开你的宝局子,别的事别想。宁立言好体面,烟馆、赌场、妓院,这几个行道他不会碰,咱们先对付干着。至于码头也不用急,说不定过些日子,宁立言就得主动找咱脱泡让位。到那时候,咱发财也不晚。光海师哥给的那些码头,说实话也不好干。日本三井码头,装卸的基本都是日本船。他宁立言要是敢不装,日本人就能剥了他的皮。他要是装,他自己的脸面上又下不下得去?毕竟他是富豪子弟,跟咱这帮人不一样,脸面对他来说,比性命还要紧。他要是给东洋人运货,也是一场麻烦。”
苏兰芳道:“那这么说,宁三少这回,是让师哥给算计了?”
刘光海笑道:“别说那么难听,这不叫算计,这叫江湖。同样的事我能干,他不能干,跑江湖的没这个脑子,就趁早别干了。拜了师父得了海底,只不过是开始,还远远算不上入门。等到什么时候把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搞清楚,那才算上道。”
苏兰芳道:“那要是把干不成的事干成了?”
“那就是江湖上第一等的大高手的本事!”李锦州道:“有这本事的人我见过,像天津的王大同,自封嘉白帮帮主,就连大字辈都是自己算的,连个证明人都没有。整个嘉白帮都被灭了,没地方找证据,按说这事成不了,可是人家就给办成了。这算是高人的能耐。可是他什么岁数,什么阅历,宁立言又是什么岁数?他这点年纪和见识,差得远了。心眼比咱们多,可是论起江湖的道,他还差远了,我就不信这回弄不了他!王大把那边,我派个人去给他透个消息,告诉他,和宁立言套事咱们不出头。”
“没错,就是这个主意!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光指着使钱雇人,那不算好汉。这场事验验他的成色,看他自己套不套的明白!”
刘光海得意地说道。他得让宁立言体验一下出力的滋味,别以为出了钱就理所当然的拿大份,这里面谁出的力气更多,他心里该有点数!
李锦州说着,吩咐了勤务兵去打酒,再去老乡家里抓几只土鸡,准备款待两位同参。苏兰芳回想着鸿宾楼的一切,忽然想到宁立言曾说过要去找律师的事,心头一动。
混混占码头,全靠这胳膊根粗骨头硬,从来没见谁想过找律师。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可是两位同门一个是绿林响马,一个也是大老粗,对于王法向来不放在心上,跟他们说找律师也引起不了注意。再说他自己也想不通,这种事里找律师有什么用,便来个沉默是金。
话虽如此,有了这层顾虑,苏兰芳的心情不似两位同门那么放松:这年月群雄并起,好像戏台上的三国演义,小辈里如果真出个能人,也不足为怪,师兄他们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