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宁三少应该多要一些钱。如果那些人要十万,你可以告诉爸爸他们要十二万或者十五万。我知道,爸爸害怕了。他已经不再是热河那个呼风唤雨的汤大帅,他怕人要他的性命,他怕自己不能继续享受现在的好日子。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切,他不会吝惜钱财,另外,他也不敢露面。和力行的伙计谈判,还有最后交割钱财,肯定都是让三少出头,我家的人没一个敢露面。这是个机会,一个发财的机会,三少不应该放过。”
在汤家宁立言给汤玉林的建议就是不管这些人的来头是什么,都把他们当成江湖人对待。你把他们当成江湖人,他们就会按着江湖人的方式行事,如果按着复兴的人看待,那对待汤家的方式,也就可能上升到制裁的地步。
汤玉林在东北军虽然是元老,但是因为曾经背叛张大帅的经历,名声并不算好。像是武汉卿这些东北军的忠臣,根本不屑于和他往来。曲长河区区一个保安总队长,也敢敲他的竹杠。
少帅接位之后,任用的少壮派军官行事风格都有些类似当年的郭松龄。才情固然是有,但是脾性也差,自己这个团体之间都矛盾重重,除了忠于张汉卿这一点之外,彼此之间互不能相容。像是眼下的河北省省掌于学忠,虽然对张汉卿忠心耿耿,和汤玉林的关系则极为险恶。一老一小两代军官势成水火。
即便是张汉卿本人,对汤玉林的看法也不怎么样。即便没有日本入侵,汤玉林的热河省首之位也可能被张汉卿撤换。可想而知,在东北军里,他能求到的关系根本没多少,枉自担了个元老名号,并没有多少资源可用。
南京政府方面,凯申先生虽然杀了力主华北抗战的杨铨,但是对于不战而走的汤玉林同样没好看法。乃至指名道姓骂汤玉林做阿片将军,逃跑将军。因为顾虑到自己身边汤玉林太多,不好意思下达逮捕枪决的命令。可是力行如果对汤玉林实施制裁,多半也不会有反对意见。
在官场上求不到援兵,自己又确实作恶多端,通过合法途径向南京政府告状,注定死路一条。在宁立言的警告之下,汤玉林也认清了现实,同意拿出钱财来疏通关节,换自己不死。
当然,复兴社这种忠于委座的进步组织,不会受金钱腐蚀,拿出金山银海也不会动摇他们的意志。能被金钱收买的,只有绑匪。所以汤家是向绑匪支付赎金,不惜重金营救爱女,体现出汤玉林舔犊情深,重视家庭的优良品质。绝不是向特务处的各位爱国志士行贿打点,为自己的性命出钱乞活,这两者泾渭分明关系重大,绝对不能搞错。
汤玉林既然热爱家庭,愿意为了一个家庭成员拿出大笔款项,自然不会让其他子女涉险。负责与蓝衣土匪谈判,沟通赎金数目交接方式的,还得是宁立言。这一切虽然汤玉林没明说,但是在国民饭店的院落里,宁立言已经对汤巧珍解释明白。对于他未来要做的事,以及自家的处境,汤巧珍心知肚明。
汤巧珍道:“我知道三少是个豪侠人物,并不贪图钱财。可是如今国难当头,我们不该只爱惜自己的羽毛,而忽略了大局。日寇占我关外土地,建立伪满。南京政府怯懦避战,把精力财力都用在内战上,对于日寇却一退再退,一让再让。豺狼的野心永远不会满足,早晚还会对我们实施侵略。我们多准备一些资金,用它们来援助抗战,就能让我们的军人多一分胜算,少受一些损失。”
她说这番话时语气慷慨激昂,倒是和之前的怯懦样子判若两人,这时乐队的音乐又起,汤巧珍狠狠地瞪了那些乐手一眼,猛地身子前倾,将头靠在宁立言的耳边继续说道:
“我家的钱来自于盗墓、克扣军饷、巧取豪夺还有贩卖烟土,留下来也只是作孽。早晚会有报应的!把这些钱用在抗日上,至少还可以做一些贡献,也算是为家里积点福,总好过让我的父兄拿去花天酒地,或是收买人命,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所以你的想法是联合我,从你爸爸手里骗一笔钱?”宁立言看着汤巧珍,觉得这女孩很有兴趣。有些地方很幼稚,但有些地方,又让自己觉得敬佩。
自己虽然恨宁家,但还是希望他们保持自己的财富,过眼下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汤巧珍一直在维护自己的家族,却又千方百计想从家里拿钱出来支持抗战。自己和她到底谁才是胆小的那个?谁又更恨自己的家族?这见鬼的世道,让人都变得复杂了!
“也不是骗了,就是就是一种筹款的方式。”汤巧珍说完之前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又变得腼腆起来,乐队似乎得了一笔小费,演奏得更卖力气,她就只好继续趴在宁立言耳边说话。
“嗯嗯,就算是一种变相募捐吧。”宁立言打个哈哈,随后问道:“二小姐这么说,应该也是有所求?”
“是的。我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我虽然有一些私房,但是差得太远了。妈妈又把钱财看的很重,宁可把钱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也绝不会拿出来做有益于国家民族的事,我只能求三少帮忙。”
“你要这钱是做什么,能跟我说一下么?”
“办报纸!办一家真正为抗战发声得报纸,唤醒国民得意志,让人们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投入到事业中去,不要再这么浑浑噩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