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开启。戴眼镜的摔跤手汤佐恩站在门外,身后四个身强力壮的侍从与国民饭店的罗宋保镖对峙着。其实以这几个罗宋保镖的强壮,要驱逐汤佐恩一行并不是难事。但潘子鑫是饭店老板,不是陈梦寒私人保镖,为了她得罪汤佐恩,也犯不上。只要保证不在饭店里发生恶性案件就可以,而没有保护陈梦寒不受骚扰的义务。
虽然汤玉林名声不佳,汤佐恩自己更是个混账纨绔,但是汤玉林总归是东北军元老。眼下在天津住着大批关外跑来的阔佬,大家即使不喜欢汤玉林,也要顾念个脸面。如果汤佐恩被国民饭店的人打伤,于潘子鑫来说实在没有好处。
潘子鑫让陈梦寒找宁立言帮忙,除了要牵红线之外,未尝不是一种盘算。他看不惯汤佐恩的胡作非为,但也不想得罪这么个纨绔子弟,让宁立言出面对付他,最合适不过。潘子鑫做人面玲珑,他手下的保镖自然更不敢得罪汤佐恩带来的扈从,两方只是对峙,没有发生正面冲突。
汤佐恩看到宁立言也是一愣,见宁立言衣衫完好神完气足,看上去不像是在进行人类繁衍的活动,他的气略微平息了几分。瞪着那双牛眼问道:“你怎么跟这呢?我妹妹呢?找人去啊!”
宁立言看看门外,随后朝汤佐恩做了个请的动作,“汤少爷,我们有话还是到房间里说。国民饭店里,总有小报的访事记者在,这些人无事生非的本事最大,如果写出对汤少爷不利的文章,于汤老将军的面上也不好看。”
听到宁立言如此说辞,汤佐恩也没有继续喊叫,迈步从宁立言身边走进房中。几个扈从刚想跟上,宁立言已经带上了房门,罗宋保镖伸出粗壮的胳膊,阻挡住众人的去路。见汤佐恩没有招呼,这些扈从也并没有坚持,继续在走廊上对峙。
来到房间里的汤佐恩看到陈梦寒之后,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又有些躁动。在宁立言离开的当口,陈梦寒做了一个小动作:把自己的咖啡杯推到了宁立言的咖啡杯旁边。
在外人看来,她方才就是和宁立言并排坐的。再加上她那哭得红肿的眼睛,以及见到汤佐恩之后闪烁恐惧的眼神,让汤佐恩越发认定,两人刚才一定是在亲热。这个女人一定是在宁立言怀里诉苦来着!
“妈了个巴子!不要脸的贱货!老子一眼没看见,你就跑到这来勾搭男人!以为我找不着你是吧?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我告诉你,不管你跑到哪个租界,都是老子的人,飞不出我的手心!”
汤佐恩叫骂着,已经向陈梦寒抓过去,陈梦寒惊叫着向宁立言身后躲避。宁立言虽然知道陈梦寒此时的惊恐乃至躲避,都是心机的一部分,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前半步,伸手道:“慢!”
汤佐恩不理会宁立言的动作,人依旧扑向陈梦寒,宁立言一手扶着手杖,另一手如闪电般挥出,在汤佐恩的胸前轻轻一推。这一推的力气并没有太大,可是时机选的十分巧妙,汤佐恩的身体随着这一推失去平衡,重重跌坐到沙发上。
不等他翻脸开骂,宁立言已经抢先道:“汤五爷,这是国民饭店,不是你的汤公馆!有事慢慢说,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有这份气力,在热河跟日本人使,还能罗格好名声。天津卫是讲理的地方,容不得人撒泼犯浑!”
他看了一眼汤佐恩,又道:“贵府常年住在热河,对天津怕是不了解。这是水旱码头藏龙卧虎,总统啊、大帅啊、议员啊,我们见得多了。就连前朝的皇上,也曾经在天津住着。这国民饭店的总统套房里,说不定就住着几位汤老将军老友旧交。汤家小小姐还在绑匪手里,汤五爷为了个女人大闹国民饭店,如果这消息传到老将军耳朵里,只怕您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立言这番话如同机关枪扫射,打得汤佐恩千疮百孔,虽然依旧一副目空一切的骄傲态度,但是说话的声音已经自发下降了几分。显然,宁立言的话对他有作用,汤佐恩也不是无所畏惧。他也忌惮着自己的父亲,又或者是忌惮那些父执辈分的军阀遗老。
他的眼睛紧盯着陈梦寒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带我自己媳妇回家管教,这碍不着别人吧?就算是天王老子出来,也不能拦着男人管老婆。”
“管老婆?陈小姐,你是汤五少爷的老婆?”
陈梦寒摇头道:“立言你别听他乱说,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从未谈婚论嫁,更不是他的妻子。”
这一声立言叫得汤佐恩牙根发酸,如果不是顾忌着宁立言方才的话,只怕又要跳起来发作。他指着陈梦寒道:
“你敢说不是我老婆?我为你那破电影花了四万大洋,让写剧本那个忘犊子改剧本,要不然那电影能把你捧那么红?花了我老鼻子的钱,现在说跟我是普通朋友?你可着外面问问,有哪个普通朋友会为女人花四万块钱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