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彰武一愣:“云珠上这押会来了?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这几天也不在天津,外面跑事去了,这不刚回来么,大哥您这把我问懵了。我说,我不在的时候谁管事,过来一个喘气的。我大侄女没事往我这玩两把来,谁管她要钱了?自己出来没事,让我查出来,我掰折他的腿!”
男子一摇头,“不必如此。花会就是这么个地方,来这里押会就要给钱,关内关外都是一个规矩。押空了自然没话说,押中了是不是应该赌厂赔钱?”
袁彰武笑道:“大哥看您说的,全天下都这个道理,押中了能不给钱么?”
“那就是了。云珠私下押会,我是不赞成的。但是她总归还是有点良心,知道每一次都押太平。当今天下,老百姓盼的就是太平。只是这太平难得,一连半个月未开太平,老百姓说是当今天下刀兵四起无太平,这一门成了绝门没人押。好在老天有眼!今天,这太平出来了!”
男子说着话举起了手,在他手上那支花会封筒里取出的签子上,赫然是“太平”二字。
“云珠这孩子脾气跟我一样,不撞南墙不肯回头。连押半个月太平不中就该收手,可是她非但不肯放手,反倒加注,一口气买了三十三份太平!就是她这股子倔劲,像我武汉卿的女儿!”男子声音越来越洪亮,几乎震动屋瓦,朝身后示意,一名扈从已经把一口箱子放在桌上,里面放的正是武家的押票,每一张上都是“太平”二字。
武汉卿道:“我今天来,就是替自己的闺女来收赌金的。来之前我了解了一下规矩,一赔三十四。这里总共是两万五千块钱的押票,请你预备款子吧。钞票金条现大洋全都可以,就是不要支票。”
袁彰武的脸上就像劈面挨了一拳,神色阴晴不定,强笑道:“大哥,您这急赤白脸的干嘛?赢钱是好事阿,侄女运气好,这一宝押正了。不过这么大数的款子,我预备也得预备一会,您别在这坐着阿,有话咱们上楼说。”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我知道你预备钱需要时间,不过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你派人预备钱,我在这等,不着急。”
袁彰武用衣袖擦擦额头汗水,四下看看,“那个嘛云珠呢?这个会是她押的,最好还是她本人来办。要不然过两天她再来,怕是有点麻烦。”
“袁彰武,你这越来越出息了。头回听说押会还得本人来领奖的,咱天津卫那么多大闺女小媳妇押会,都是跑封的代领奖金。怎么人家亲爹来,还不如跑封的好用么?”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印证了袁彰武心中某个巨大的担忧。寻声望去,只见宁立言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在他身旁,则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这姑娘二十上下,弯眉大眼高高鼻梁,皮肤不算白,但是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配上她那双忽闪的大眼睛,格外有吸引力。
那姑娘并未因为被围观就害羞,反倒是大方地一笑,露出两枚可爱的小虎牙。“这地方花会的规矩真怪,押会的时候省事,哪怕我不来,只要打个电话就能押会,回头把钱补上就行。怎么到了要钱的时候就这么麻烦了?还是说这个花会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与武汉卿一样,女孩也是一口浓重的东北腔,带着白山黑水的印记。由于关外大批财主跑进天津,眼下天津城里这种口音很流行,倒是没人笑话。大家都不笨,自然猜的出来,这女孩的身份,就是武汉卿的女儿武云珠。
正主露面,袁彰武也没法推辞,花会不管过程里有多少作弊的东西,但是有几样东西没得改。一是押票,二是公布出来的拔筒,要是把这个都否认了,这个买卖就没法做。他的目光在武云珠那两条长腿上一扫而过,随即就锁定在宁立言的脸上,眼神中的杀意已经非常浓烈。
“三少,怎么这事里还有你?”
宁立言微微一笑,拉住武云珠的手,“袁彰武,我看这几年江湖你白混了吧?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看不出来我们两是什么关系么?这事是我自家的事,这么一大笔数目的款子,我自然要亲自护送才能放心。少废话,两万五千的本金,三十四倍的奖金,总共是中交票十五万。我知道这么一笔款子得费点时间,我不着急,可以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