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从东暖阁里传了出来,引得站在外面等待面圣的张忠一时愕然抬头。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新任户部尚书陈山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紧随其后,司礼监太监金英也一脸复杂的走了出来。
张忠看着陈山失魂落魄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随即走向金英,问道“陛下可是因为储济仓一事大发雷霆。”
“永春伯说得极是。”金英低声道“死的储济仓大使王松虽然只是个九品,但是毕竟是文官,一步步科考出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的给事中都已经炸开锅了。”
“今日弹劾户部尚书与彭城伯的题本已经摆满御案了。”金英担忧道“而这涉事的两人都是皇爷亲近之人。”
张忠听了,不由了然,他心里明白陈山可谓是朱瞻基的心腹近臣,而彭城伯张昶更是朱瞻基的亲舅舅,此事牵连这两人,也难怪朱瞻基今日如此动怒。
“永春伯还是快进吧!”金英提醒道“只是一会你注意些,皇爷今日心情很糟糕,你不要再惹怒他了。”
“多谢提醒。”张忠对金英感激道。
随即两人便结束谈话,一前一后的进入了东暖阁。
待行完礼,张忠不由偷偷瞥了一眼朱瞻基,见他脸上的怒意已经消退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两颊残留的红晕,显示了朱瞻基先前的愤怒。
“储济仓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朱瞻基问道。
“是”张忠连忙应道。
“朕此次召见你,为的是让你去趟彭城伯府。”朱瞻基徐徐说道“出了那样的事,如今京师百官,群情激愤,那个孙二郎是保不住的。”
张忠听到此处,心中咯噔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又得接下一个得罪人的苦差事了。
果不其然,便听朱瞻基继续说道“彭城伯乃是国舅,朕不能太扫他的脸面,你今日去趟彭城伯府,将朕的心意告诉他,让他以大局为重。”
“是”张忠无奈应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朱瞻基见张忠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失笑道“毕竟日后,你也要喊他一声舅舅的,有这层关系在,他不会太难为你。”
张忠听了,只好讪笑一声俯身称是。
“哎!”
“不要觉得你难,朕比你更难。”朱瞻基苦笑的拿起一本题本徐徐说道“此次事件皆因宝钞而起,这不又有人上书建议朕放开金银禁令,废弃宝钞。”
“可这宝钞制度乃是太祖皇帝所立,朕身为后继之君,焉能不顾祖宗家法。”朱瞻基继续说道“而且,宝钞发行以来,钞发渐渐行不通,朕又何尝不知,可若真的放开了金银禁令,恐怕这宝钞会立刻崩坏。”
张忠听了心中也是一阵无语,这好比饮鸩止渴了,朱瞻基知道这个宝钞无用,可是囿于祖宗家法又不能废除。
可民间商人百姓也不傻呀!
这宝钞就是朝廷谋财的工具,朝廷缺钱,就大把的印,然后这些宝钞流通到民间,随着一轮轮贬值,百姓手里钱便到了朝廷手里。
吃亏多了,百姓也便长了教训,到了如今大明宝钞已经毫无信用可言了,虽然朝廷明面禁止民间使用金银,但不耽误人家依旧抛弃宝钞,青睐金银。
朱瞻基见张忠没有反应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想起了宋元时期纸钞的便捷,便想效仿发行纸币。”
“可是,自从洪武年开始印发纸币大明通行宝钞之后,为何效果却不尽人意呢?”朱瞻基蹙眉问道。
“那是因为朱元璋出身于对经济最无知的环境中,对权力斗争有着丰富的经验,却对金融、财政、贸易却一窍不通。”张忠听了朱瞻基的话,不由在心中腹诽道。
张忠想起前世,看过的有关论述大明宝钞成败的书,又瞧了瞧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朱瞻基,决定给老朱家的人普及一下基本的经济常识。
“陛下,臣得知储济仓一事后,找来了宋元时期,有关宝钞的书籍,臣仔细研究后,如今有些心得,想禀告陛下。”张忠下定决心后便不再迟疑,直截了当道。
朱瞻基听了,不由一愣,失笑道“你能想着为朕分忧,朕很高兴,但是你一个武勋之后也懂财政吗?”
张忠不由心中腹议“起码比你老朱家的人懂得多。”
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张忠面上,依旧诚恳道“臣先说一说自己的看法,若不行。陛下一笑了之便是了。”
朱瞻基想了想,失笑道“也罢,你尽管说来。”
“臣认为本朝宝钞与宋元时期的纸钞比起来,缺陷非常明显。”张忠说道。
“其一,大明宝钞完全没有准备金制度,所有的纸币都是不可兑换的。”张忠徐徐说道。
朱瞻基见张忠说得有理,不由坐直了身体,也严肃起来,说道“你详细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