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溪恭谨躬身答道：“弟子知错，甘愿领罚。”

碧游元君冷冷道：“你既然已经传讯于我，便知道我会前来处理，为何自己私下动手？”

荀溪却淡淡一笑，道：“老师曾说，九曜峰欠了白师妹的情，我身为九曜峰弟子，岂能看着她受辱于人！”

他语声清清亮亮的，不知何时，“白姑娘”已经改成了“白师妹”。白筱筱听得心里一阵微颤，一股暖流便从胸中涌了上来。

庞非那些人的歧视和敌意，她觉得没必要生气，心里也并不纠结。但有人当真把她当作伙伴，当作“自己人”，她还是忍不住会感动的。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上，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碧游元君却冷冷哼了一声，道：“张口九曜峰，闭口九曜峰，倒像你们不在天问山上似的。果然是北辰真人的弟子，和你老师学得自己自为，谁都不放在眼里！”

她神情虽冷，但处理此事确实公正，白筱筱正在点头赞叹，却听她提到陈青城时颇有微词，倒像是积怨已久。

蓦地就想起之前荀溪提及碧游元君和陈青城时，说的那句半截话。看起来这两人的不和尽人皆知，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

只听碧游元君又道：“你所犯门规，应和宁羽一例处治。但你出手相护同门，也不为无因，免去刑责，只罚你禁闭一年。你服气么？”

荀溪连忙点头道：“服气，服气！”笑容刚绽，却又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虑取代了，“一年啊？……”

碧游元君的目光刀锋般向他一扫：“你也该收收心了。再不精进，三年之后期限一到，可由不得你！”

“……是。”

白筱筱见荀溪神色郑重，想起他方才也说过一句“还有三年”，如今碧游元君又提了一次，仍是不解其意。自知不是时候发问，只能在旁静静听着。

碧游元君便挥了挥袖：“现在就去甘霖峰。你老师那边，我去跟他说。”

荀溪目光一动，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临时改了口：“碧游院长，你……我是说，老师行动不便，如今也没个人照顾他……”

“我派个鹤童儿去——”

“还有我呢！”白筱筱的声音恰好与碧游元君同时响起，刚说完就发现对面两人的目光同时射向自己，不由得顿了一顿，还是继续道，“我照顾陈院长，你放心。”

碧游元君冰冷的神情中，似乎也透出一点异样，看了看她道：“你是新入门的弟子，按理不能住在导师峰上。”

“碧游院长！”荀溪忙叫了一声，“白师妹是由老师引荐入门的，也算九曜峰门下，留在峰上并不算违反门规吧？”

碧游元君嗤道：“新弟子入门一年内不晋真传，你急什么！莫非你老师引她入门，就是给你们九曜峰养猫看大门的？”

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荀溪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话。

白筱筱之前听庞非等人骂过他是“看大门的”，情知是陈青城六十年不在山上，连带着弟子的身份也尴尬起来。

但碧游元君也这么说，不像是在骂荀溪，倒像是骂陈青城对待弟子的态度。

这其中的纠葛，好像还蛮复杂的。

“我……”她望着碧游元君，开口道，“让我暂留九曜峰吧。陈院长没人照料，我也……不放心。”

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是我自己不放心。

白筱筱并不知道，在她之前，其实没有人敢对碧游元君这么说话。

虽然外貌是年轻女冠，但主管刑律的碧游元君，在天问山上的威名，怕不是比洪水猛兽还令人胆寒！

哪会有小弟子对她说什么“我不放心”之类的话？

是以碧游元君着意地看了白筱筱一眼，最终却没说什么，只道：“嗯。”

嗯。

白筱筱一下子就想起陈青城来。

这两个人不但同样神情冷峻，连语言风格都挺像的。

可能就因为这样，才相处不来吧。

她正想着些有的没的，荀溪已向碧游元君施了一礼，转身走远。

碧游元君则又瞥了她一眼，顺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来递给她。

“这是玉花清露丹，每日早晚各取一颗，用水化开敷脸，两三日就可消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