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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敬重武安君,我也一样,武安君确实值得敬重。”

“但是你想想,老赵是王室的旁支贵族,连他都不知道的事,你觉得我能说给你听吗?”

眼睁睁看着秦易轻松地便摆脱自己的双手,蒙骜这才反应过来,满脸错愕。

自己身为大秦现今最高武将,虽然年迈,但是双臂依然有三四百斤的气力。

而且自己双手是下意识死死箍紧的,这易掌柜看起来皮白肉嫩,手无缚鸡之力,是如何做到轻松摆脱的?

对此,秦易完全没感觉。

他只是觉得老孟头抓自己手腕稍微有点难受,而后轻轻一抖,就直接划拉开了。

“易先生,武安君明明谋反,但是您却说他值得敬重,这恐怕不妥吧……”

一旁的王翦似乎捕捉到了重点。

嬴政也感觉不对,不过他就懂事多了,从袖口中掏出一镒黄澄澄的金子,偷偷塞给秦易。

“易兄,你莫要为难,我们也只是随便聊聊,除了我们在座的几人,其他人也无从知晓,就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秦易一脸为难。

“老赵,这个我真不能说,毕竟涉及先王,你晓得的,妄议先王,弄得不好可是杀头的大罪!”

“易兄,别人不相信,你还不相信我吗?”

嬴政把那一金往秦易怀里又塞了塞:“再说我本就是王室中人,即便出了事也有我担着,你放心,怪罪不到易兄身上。”

秦易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勉为其难的收下那一镒黄金。

唉,都怪老赵这狗大户太锲而不舍,求知欲太强,对,就是这样。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贪图他这金子!

“也罢,有些事能瞒得了一时,但终究瞒不了一世,后世中人,总会有令其水落石出的一天。”

收了钱,秦易的态度更加诚恳。

他顿了顿,反问道:“老孟头,你既然如此敬重武安君,那你应该知道武安君与应候之间的过节吧?”

应候名为范雎音同居,是秦国昭襄王后期的相邦,按照年代算,是嬴政太爷爷辈时期的大臣。

秦国对待六国远交近攻的策略,便是由他提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范雎,秦昭襄王才从穰候魏冉与大秦宣太后芈月芈子手里,夺回大秦真正政权。

“自然知晓,”提起范雎,蒙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愤懑道:“应候范雎,名为秦相,实为秦贼!”

“当初长平之战后,武安君本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歼灭整个赵国,是范雎那老贼从中作梗,坐失良机,不然赵国早就是我大秦的疆土!”

不知为何,在秦国史册中为一代名相的范雎,到了蒙骜口中,就变成了大秦国贼。

“骜爷爷何出此言?”

嬴政满脸诧然,不可置信道:“应候范雎提出了远交近攻的对外策略,帮助先王废除了专政的穰候,驱逐把持朝政的宣太后,并且令关中四大贵族远离函谷关外,加强了大秦王权……”

“各项功绩数不胜数,是我大秦不可多得的名相,骜爷爷为何说应候名为秦相,实为秦贼?”

在大秦的史书中,应候范雎为相二十余载,使得大秦国力蒸蒸日上。

相当于仅次商君卫鞅,武信君张仪的存在。

为何到了骜爷爷口中,便是秦贼?

这简直颠覆了他心中对于应候的原有光辉形象!

“此事我亦有耳闻。”

在一旁一听许久的白袍小将王翦,此时却出声道:“我曾听一位经历过长平之战的大秦老卒说过此事,若是此事当真,应候得秦贼之名,并不冤枉。”

“连王翦兄弟也有所耳闻?”

嬴政微微皱眉,问道:“究竟是何事?”

“据那老卒所言,昔日长平之战大胜后,武安君白起本欲乘胜追击,趁赵国元气大伤,领兵攻占赵国都城邯郸,一举歼灭赵国的有生势力,吞并赵国。”

王翦回忆道:“而被武安君活活坑杀了四十万大军的赵国,自然无法与用兵如神的武安君抗衡。”

王翦道:“思虑之下,赵王丹与本就羸弱的韩国密谋,派遣了纵横家苏代用重金贿赂应候,陈述利害。”

“纵横家……苏代?”嬴政的眉头皱的更深。

诸子百家中,论巧言雄辩之术,无人可出纵横家之右。

而那赵王丹,竟然派出了纵横家去说服应候!

嬴政嗅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不错,便是纵横家,苏代。”

王翦正色道:“苏代星夜暗访范府,说武安君一旦攻占赵国,届时军功滔天,势必封无可封,三公之位唾手可得。”

“如此一来,应候必将位于武安君之下,可武安君区区一介武夫,又怎能与应候比肩?”

王翦感慨道:“苏代不愧为纵横家之名,蛊惑应候说服先王退兵,接受韩国与赵国的割地求和。”

“说秦国本就占领了赵国富饶的上党,再加上割地求和得到的黔首数量,实际攻占赵国差不了不少,不过疆土少些罢了,好处却更多。

“一来,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二来,又可以令应候的地位高高在上;三来,还可以打击武安君的嚣张气焰,可谓是一举多得!”

嬴政道:“结果呢?”

王翦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结果应候被韩赵两国派来的说客打动,拿着重金的贿赂,以秦军疲惫,以待休养为由,成功说服了昭襄先王收下韩赵割地共七城,命令武安君罢兵,班师回朝。”

“据那老卒所言,班师回朝的消息传至中军大营,武安君得知自己功败垂成,皆因应候一人所为,气急愠怒之下,吐血三升,口中高呼:范雎老贼,误我大业!”

“自此,武安君与应候交恶,发誓与其老死不相往来。”

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自王翦口中缓缓道出。

“没错,武安君也是在那时,肝火攻心,身体最终垮了下来。”

蒙骜面沉如水,咬牙切齿道。

“这……”

听完王翦的讲述,嬴政脸色煞白,瘫坐在地。

“荒谬,荒谬,一派胡言!此等辛秘,一长平之战的老卒都知晓,为何朕贵为王室,却丝毫不知?”

嬴政恼怒道:“难不成先王麾下的铁鹰剑士,都是瞎子吗!”

黑冰台为大秦第一谍报机构,虽然只有三百六十五名铁鹰剑士,但是暗探却遍布七国。

可以说,只要当代秦王愿意,七国中的任何消息,都能在第一时间摆到咸阳宫的王案之上。

范雎贵为大秦相邦,与敌国奸细私下接触,秦王又怎能不知?

“王……文正兄息怒,我这也是从老卒口中闲聊得知,未必就是真相,听听便好,当不得真。”

王翦额间渗出微微细汗,立马转变话锋,求生欲极强。

两相对比,蒙骜就硬气许多,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老赵,淡定。”

“看待任何一个历史人物,都要从正面与反面两面来看,秦相与秦贼,二者并不矛盾。”

秦易倒是很平静,淡淡道:“自古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应候范雎为了晋升大秦相邦的位子,肝脑涂地,为秦国强盛做出了巨大贡献,这确实是不可否认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了保住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邦地位,而做出一些损害我大秦利益的事。”

说到这,秦易双眼微眯,幽幽道:“更何况,你觉得昭襄先王,当真不知范雎与苏代私下会晤吗?”

嬴政一怔,当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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