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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王道士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莫家门口。

他穿着林溪买给他的高档练功服,精神矍铄脸色红润,满头白发如根根银丝,看起来像山里走出来的不老神仙。

莫问也早已换好了一身练功服,用面对长辈的礼节在王道士面前站定。

他知道王道士一定会来,要么是他活着的人,要么是他死去的残魂。

眼前的王道士还活着,说明至少他昨夜就算没有大获全胜,也没有输给枉死城的尊者。

摔伤的腿脚不药而愈,王道士双腿落地生根,两腿上的功夫比莫问还要深。

“你不问些什么?现在不问,可就没机会了。”

莫问叹了口气,郑重地摇了摇头。

莫问想知道的东西都是重大的隐秘,王道士回光返照,回答不了什么重要的问题了。此刻一生最后仅剩的阳寿都他的眉心上,一旦双眉间的红润变得黯淡,就是身死魂消的时候。

无论王道士有什么目的,从出现到现在,帮了他们无数次,教了他们无数的东西。尤其是与枉死城的冲突,原本与他无关,要不是帮林溪解除五鬼邪术,根本就不会牵扯进秦露的事端,不会有昨天的事情,更不会引发惊天动地耗尽阳寿的一战。

莫问双手掐诀,恭恭敬敬地行弟子礼。

在等待王道士出现的时候,莫问早已下了决定。就算小南山崩塌可能会伤及无辜,都是莫家的因果,他准备担负后续的业债。

莫氏武馆传承多年,对于有授艺之恩的外门师长,有一套专属的礼仪。

王道士双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交错,掐了一个莫家师长的手诀还礼。

“文华阁?”

王道士第一次展示自己的师承,就让莫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莫家支脉众多,最鼎盛时千湖城半城姓莫,人丁十余万,每个支脉以自己的宅邸堂口以示区分。

文华阁曾是莫家的主脉,历经两代王朝六百余年,几次破败几次复兴,直到三百年前改朝换代,全族男丁与叛军血战,与千湖南城一起沦陷在火海里。后来千湖城一半烧成白地,繁华千年的莫家宅邸,也在这一战之中烧得只剩下宗祠。

“你不问些什么吗?”王道士再次问道。

莫问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普通问题没必要问,想问的隐秘王道士回答不了。

历数王道士教了他的东西,其中有一句非常关键:“天机不可泄露。”以王道士现在的状态,只怕回答一个问题立刻就会在门口横死。

王道士十分意外,也非常欣慰。

莫问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躬身问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心愿?”王道士洒脱地笑笑:“人生如梦,至死方休。《无量长生经》如昨夜旧梦,半生寻觅,此刻已经醒转。”

莫问躬身下拜:“恕我直言,你能第一时间回到这里,一定不是毫无挂碍,有事情尽管明言,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去办。”

沉吟片刻,王道士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替文华阁历代流落在外的师长们,在祠堂里祭一次祖吧!”

他指了指在门后张望的林溪,说道:“今天武馆闭门谢客,只留下你我三人,女娃儿准备酒菜,晚上老道做个法事,也算对师门有个交代,顺手帮你们解除后顾之忧。”

“好嘞!让您尝尝我的手艺!”

林溪从夜里一直哭到现在,撑着门让发麻的双脚站稳,使劲抹了把眼泪,强行挤出笑容。

安排封裕莹带着汪勇他们去住酒店,出于安全考虑,林溪还让kyo跟着封裕莹贴身保护。

林溪和莫问买鱼买肉买排骨买鸡鸭,按照千湖城最传统的酒席十二味准备。

传统酒席做起来极为繁琐,要么提前一天做到半熟,要么凌晨三四点就开锅做菜,林溪竭尽全力,到了下午两点才做出十味,排骨汤和蒸肉还在锅里。

“够了够了!心意到了就好!”

王道士乐呵呵地招呼他们上桌:“难得,难得啊!年轻人那还知道千湖城正宗的十二味,吃过的人都少,会做的更是绝无仅有!”

莫问夹菜,林溪斟酒,让王道士乐得合不拢嘴,让他们暂时忘却即将到来的结局。

吃过饭,喝过茶,三人默契地避开敏感话题,聊着学生时代的琐事,渐渐到了晚间。

林溪没有热菜,端来火候正佳的排骨汤,又做了几样糕点,作为晚上的餐点,让王道士赞不绝口。

看了看天色,王道士脱下了高档的练功服,换上一套粗糙的道袍,领着莫问在祠堂门口挂上两盏红灯笼。

红灯笼一个写着“指路”,一个写着“归宗”,里面的大红蜡烛也有讲究,每一根都有乒乓球的粗细,一个上刻着“福禄”,一个刻着“寿喜”,字体都是小篆,是莫家一直以来的传统。

“王道士果然有莫家文华阁主脉的传承,祭祀的细节不会传给外人,比我家还讲究。这身道袍样式很古旧,想必是前朝的古物了!”

烧香烛,念祷词,与逢年过节时莫问经历过的仪式很相似。

在王道士的祷词里,莫家先祖成了城隍爷的事情并不是传说,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莫问摇了摇头,暗自想道:“历史上文华阁的陷落,九成九与此相关。”

文华阁一脉借助鬼神之力裂土封侯,历经几个王朝,莫问自问没有那份野心,所以他没有细问,也不想问。

三百载光阴让一切旧事都归于尘土,无论历史上的真相如何,都会随着王道士的逝去永远成为过去。

王道士带着莫问用祭祀城隍爷的仪轨祭祀了莫家先祖,紧接着来到偏厅对着莫家高祖的灵牌行了弟子礼。

跪在蒲团上,王道士伏地涕泪横流,口中喃喃自语,断断续续地说些陈年旧事。

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终于还是失态了。

莫问很难理解王道士此时的心境。究其根本,现在的莫家只不过是莫氏支脉,靠扇舞卖艺为生,与本家主脉之间不可同日而语。

“文华阁的弟子流落在外三百载,此刻王道士的心情到底如何,只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尤其是王道士曾经还在武馆学艺,后来才转到文华阁,只怕情绪更加复杂。”

他的师父是谁,又有怎样的传奇故事,一切成了迷。

王道士拿着罗盘在祠堂里绕了几圈,指示莫问在厢房里搭上了三张行军床,用事先准备好的蚊帐罩了起来。

莫问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女娃儿身上的东西有些麻烦,要是以前嘛,自然不比如此。可眼下老道不能不取巧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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