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三日了,风沙才停住。至于那位……”箐藜实在不好形容。
帘子忽然被掀起,青年端着刚煮好的药进来了。
箐藜:“就是他。”
江琉抬头,以为会是个异域的男子,进来的青年却是身着中原的服饰,湖蓝色的丝带上挂着一枚残缺的玉佩,只是束衣的手法有些像祁国惯用,一时看不出他是哪国人。
距国家分裂也不过一百年,书同文、车同轨,语言相同互通……除却这一百年里分化的习惯和各国民族的分布,还真判断不出他的籍贯。
只能知晓他是个中原人。
“公子……醒了?”
“不是什么王公贵族,称不得公子。”江琉打量他:行止有礼,说话周正不带口音,音色很好听,不说话的时候下颚的钝感多了几分坚毅,除却手上的茧子,像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可是……
江琉发现他的眼睛是灰褐色的——竟然是个盲人。她能想象到他曾经的眼睛顾盼生辉,潋滟流光的样子,当真是十分好看。
也十分可惜。
“多谢相救,我姓江名琉,不知您如何称呼?”
“……我叫燕凤岐。”真名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便说出来罢。
江琉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他把药放下:“我就在隔壁,江大人若有事可以找我。”他即使游走四方,也对江琉有些许耳闻。
“万谢难辞,燕大哥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
这里一开始应该是燕凤岐住的地方,因她昏迷不醒便让与她了。干净整洁,壁架上有一把琴。
江琉微微凝目。
弦铮声绝,满郭人争琴乐望,来疑沧海尽成空,断闻民间疾苦声。
终响,故名沧声。
她想起来了,十几年前燕凤岐抚沧声,万丈波澜似归寂,百鸟凤归巢,一惊四座。曾是祁宫御庭乐师之首,得“天下第一琴师”的美誉。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不见于人前了。再过三年,关于他的传闻愈少,甚至绝迹。
仿佛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天才出现过。
江琉那时魂未入体,心存傲气,直到飘泊至祁偶然远听过他一曲,被他曲意折服。
她虽历经百年,可琴是需要实操练习的,她琴技自不如他,唯有一两首她有信心抗衡罢了。
可现在的燕凤岐盲了。不仅看不见,还四处飘泊,居无定所,无一人识得。
夜晚的长灯燃起,钟吾本就靠来往的商人为生,平静过后,商队逐渐繁茂。
街上可见戏班与舞女,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动物、培植、果脯……江琉买了一些烘干的奇珍异草以及一些药材。
台上覆着红纱的碧眼舞者咯咯地笑,热烈得像火把一样飞扬的红发,与金发、棕发一起浓厚地飘起。铃铛脆响交织着有着络腮胡的商人门的大嗓门。
江琉是和箐藜一起出来的。
唯一让她们觉得不好的是当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喜欢飞溅唾沫。
一颗唾沫忽然杀出人海重围穿射到她的袖子上。
江琉:“……”
箐藜假装没有看到江琉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