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行的马队早就骑上了骆驼。脚印深深浅浅印在流沙上,风一吹,就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天际融融生暖,新月形沙丘露出被打磨过的钝角,石子被风吹得掉落下来,又因经年的风化碎成几块。
驼铃一路摇响,出使的向导常年途经秦魏两地,现下已进入腹地。入秦最快的途径就是穿过大漠,若东行,就到了三国边界。那里是连绵不绝的山脉,青葱浓郁的碧林中有归隐的名士之墓。
天气愈发干燥,沙土疏松,粉尘渐多。
挂在驼峰上的绳索拉停,浩浩荡荡的车队僵驻。
“怎么了?”姬书茂本是在林君湘的马车侧,他快速牵引骆驼到前面去。
向导有些犹豫:“二殿下,我们恐怕不能再前进了。越前进,沙尘越疏松干燥,风也渐渐大了起来。现在是白天,气温还不明显,等过了一两个时辰,温度就会比平常更低了。届时会持续寒凉,我们……可能会遇到沙尘暴。”
姬书茂神色渐凝:“还有没有其它路可走?”
“如今这情形十分危急,沙尘暴来势汹汹,马虎不得,只怕是另外几条路也走不通了,我们只能原路返回。”
姬书茂添了几分郁躁,下令:“所有人调头回出发地!”
马车摇摇晃晃,林君湘也有些担忧,悄悄掀开帘子一角,看到随马车同行、正在骑骆驼的江琉,竟觉得心安。
她的目光自以为隐晦实则十分明显,江琉不好靠太近,轻声低语:“公主不必太担心,等我们到了边城,过几日再出发也是一样的。”
她点点头,一想到还能多与他相处一些日子,心底涌现出些许欣喜,倒不觉得害怕了:“好。”
他们走得顺畅,她本来坐在车里面不觉得什么,可自从与他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觉得这几天闷在车里很是无趣,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憋下来的,打开了话匣子:“江……大人,我看沙漠中有许多遗迹,这里以前有很多小国?”
江琉走得不远不近:“不仅是以前,现在仍有一些小国存在于魏秦之间的这片大漠中。据闻邳、巢、随、钟吾等国在沙漠中求生,若是我们没有折返,说不定还能看见它们。”
林君湘好奇:“沙漠中竟还能住人,那肯定是有水源与绿洲的地方。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
和你一起。
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江琉微笑中透着赞许:“他们大多经商,有些的还与北域互通有无。”
林君湘:“北域常年飘雪,那里的国家一向神秘,我只在话本里听过。”
江琉:“其实不止是大漠、极寒等地有人居住,在临近祁国的岛屿有一片凶海。那里海盗猖獗,虫蛇四伏,渔夫们之间流传着从海底有妖精唱歌的故事。”
林君湘问了许多传闻与故事。百年前的辛密、天南地北的景色、江湖侠客的趣事……江琉都知晓一二,且说得极具风情,林君湘听得入迷,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她心生崇拜。
她呐呐道:“好厉害啊……阿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也不顾避嫌了。
江琉心道:因为她以魂之躯,行路万里、学艺百年。
林君湘一开始会问很多问题,后来她听着觉得高兴,顾不得问了。
她突然难过起来。
他的脸浸在柔光里,像一根飘零的、洁白的羽毛轻轻地挠在她心上。那样优秀、那么好的人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呢?世间有那个女子能配得上这煦若清风、皎若明月的郎君啊。
说服自己不去想的心本以为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嫉妒的滋生让她难以喘息、让她疯狂。
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