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道:“我从来也未恨过你。”
程玉珑轻声道:“也不要恨我娘亲与父亲,她,她们终归生我养我”身子微微颤抖。
沉央心头咯噔一跳,颤声道:“我,我”
“你若要恨,那也由得你。这些年,你从未踏入过长乐坊半步。都,都是我去寻你。”
程玉珑颤抖得愈发厉害,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
沉央口干舌燥,内心七上下,也不知那些是喜,那些是忧。吸了两口气,定眼看她,轻声道:“沉央虽是年少气盛,然而些许怨隙,早已忘怀”
“那你还忘了甚么?”程玉珑转眼看向别处。
沉央心跳如鼓,暗觉再多说一句话,天与地必然都会不同。
程玉珑静静等待,睫毛颤动得愈发厉害。
沉央看着她清丽侧颜,舔了舔嘴唇,正要说话。
这时,突听洞外响起重重脚步声,队队金吾卫排阵而进,青衣青冠的鸿胪寺中人按剑而来,莫步白也在其中。上官正亭与长孙熙月陪同一人快步走来。这人穿着布衣圆领袍,腰上悬着一把剑,不怒而自威。正是当今天子李隆基。
李惊堂与天策府六位上将游侠也在。
沉央心想,看来楚王李豫已把安禄山写给李林甫的信交给了李隆基,要不然李隆基也不会亲来,只是不知李隆基又作何想法?看他这身装扮,是以江湖身份来这龙门。
看见沉央,李隆基怔了一怔,淡淡笑道:“你也在。”
沉央冷然一哼。
程玉珑看了沉央一眼,缓步上前,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外祖父。
李豫等人忙即行礼。
李隆基来了,李华阳心下原本大喜,暗想,这下好啦,曾祖父来了,看你们谁还敢冤枉他?可是转瞬听见程玉珑叫李隆基外祖父,她心下又是一慌,这下可糟啦,原来,原来她竟是我的姑姑呀,比我长上一辈,生得又是那般美,我,我如何斗得过她?
转念又一想,哼,洛阳剑仙华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斗便斗,谁怕谁来?
如此一想,李华阳顿觉意气满怀,谁也不惧,盈盈上前,朝着李隆基行了一礼,娇声道:“皇帝陛下,曾祖爷爷,洛阳剑仙,哦不”
“你是洛阳剑仙华阳子?”
李华阳正想说,哦不,曾孙女李华阳给您老人家请安啦,愿您老人家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李隆基却打断了她的话,温言笑道:“这里只有李老三,没有甚么皇帝陛下。早就听说洛阳城里有位女仙剑,一舞剑气动四方,威震四海又荒。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华阳羞得满脸通红,低声道:“那,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抬举。”
“华儿,不得无礼。”李豫喝道。
“哈哈哈”
李隆基大笑起来:“甚好,甚好,李老三早年也曾行走江湖,多受江湖朋友抬举。依我看,只要行得正,坐得直,义字当先,行侠气事。那洛阳剑仙四个字,你便当得。”
行得正,坐得直,义字当先?沉央又是一声冷笑。
众人听得这声冷笑,齐齐色变,李隆基却仿佛并未听见,看着沉央笑道:“这位少年英雄面生得很。玉珑,我方才见你与他站在一起,想来必是你的好友,何不替外祖父介绍介绍?”
听得这话,沉央眉头一皱,心想,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是你仇人之子,你怎会不识?
程玉珑脸上微微一红。长孙熙月正要说话,李隆基抬起手来,虚虚按了一按,长孙熙月敛口不说,只是看向沉央。程玉珑飞快看了沉央一眼,轻声道:“他是紫阁山沉央师。”
“沉央师?”
李隆基面色极喜,笑道:“前些年,天降祥瑞,贵妃夜梦紫气东来,幸临紫阁山。李老三虽是红尘人物,但却一心向道,本该前去瞻礼,奈何杂事繁多,竟然一拖再拖。不想今日倒是见了真rn法师。”说着,拢起手来,抱了一拳,行的是江湖上的礼节。
成道不分先后,论道不分长幼。若论江湖上的声名,沉央自是要比深居禁宫中的李隆基高上许多。
李隆基朝他行礼,他心想,冷脸藏刀不足惧,笑里藏针方是恶。父仇不共戴天,你与我有血海深仇,莫论你是笑面虎还是冷血刽子手,沉央岂会惧你?只是你既装作不认识我,那我也装作不认识你,日后有恩报恩,有仇算仇。当即冷面冷颜抬起手来,正要说上一句冠冕堂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