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道:“善恶本无分,因念而生善,因念而生恶,因行事而断善恶。对她来说,我自然便是恶人。然而,吾道一以贯之,是魔当诛,是恶当除。若是有朝一日,沉央化身为魔,自当天弃之,神怒之,人人得而诛之。”
林若虚笑道:“师果然道法高深,只是不知师心中那个一,又是何物?若是我行我素,或是执念如魔,怕是走上了岔路。”
“岔路,岔路。就是岔路。”名叫小豆子的黄莺大声叫道。
“甚么是岔路?”小橘子问道。
小豆子道:“岔路就是岔路,恶就是恶,善就是善,恶不是恶,善也不是善。蛇吃老鼠,鹰吃蛇,谁又是恶,谁又是善?”
小橘子叫道:“小豆子,你莫说吃。我们谁也不吃。”
“不吃,不吃,我们谁也不吃。输啦,输啦,恶人要输啦。”两只黄莺齐声叫道。
小橘子又道:“那他会不会入天地盟?”
林若虚哈哈大笑。
沉央忽然也是一笑,看着天上两只黄莺道:“一念生,一念灭,念生念灭本就入不得大雅之堂,也供不得天地视听。不论是蛇吃老鼠还是鹰吃蛇,都是为了各自生存,又怨得谁来?天生万物,不公也公。沉央添生为人,自当行人道,有违人道者,便是恶。再无其他。”
林若虚动容道:“那人道又是何物?”
“人道?”
沉央哈哈一笑:“人道万千,哪能一一说得明白?匆匆百年便如朝露,又似野草,闻春风而生,见冬雪而藏,渺小如尘埃。
沉央也是这万千尘埃中的一粒,既然修了一身道法,自然要除魔卫道。卫得,当然便是人道纲常,愿得也是人道大昌。谁要是以天地为炉,阴阳为炭,煮人为道,那便是沉央心头之大恶,便是神仙,那也是邪神。哈哈,杀人莫过诛心,除念莫过绝道。这天地盟,终沉央一生,怕是难入其门。”
“唉哟,恶人心头是石化得,他不会输,不会输。”小豆子大叫。
小橘子道:“你又没剖开他得胸膛,怎知他心是石头做的?”
小豆子道:“他得心不是石头,却比石头更硬。”
“比石头还硬,那他定是个妖怪。糟啦,妖怪来啦,妖怪来啦。”小橘子大叫起来,嗖地一下往上窜起,抖抖嗦嗦极是害怕,倒忘了自己才是一个小妖怪。
“哈哈哈,沉央师当真名不虚传,林若虚算是服了你啦。”
大笑响起,潭边落叶震动,飞沙走石,林若虚拂起琴弦,阵阵杀伐之音遍传四面方。
“要杀人啦,要杀人啦!”两只黄莺惊叫起来,仓惶逃走。与此同时,沉央身处之地炸响不断,道道气浪翻滚似海。林若虚笑声也是不绝,十指如轮转,突然钩起一根琴弦,猛力一弹。
“唰!”一道寒芒奔向沉央。
沉央并不心惊,凌空一纵,寒芒自他脚底切过,将身后几株大树拦腰切断。来而不往非礼也,别人要杀他,他自然是要还手得。当即信手一扬,一道清明定神咒飞出,悬于林若虚头顶,荡下黄芒成阵。每荡一下,林若虚拂琴的手指便会稍微顿得一顿。
“清明定神咒,果然了得!”
林若虚一声长笑,抱琴而起。刚一离石,剑气落下,将他方才所坐那块大石一斩尽碎。“仙嗡,仙嗡!”林若虚虽惊不惧,掠向沉央,道道寒芒从琴弦斩出,其势如浪,连绵不绝。
沉央探剑在手,一声清啸,划出道道剑圈迎去。两厢一触,剑圆与寒芒四散,可怜那些山石树木,被这铺天盖地的两道劲气一冲,顿化齑粉。
“哈哈哈”林若虚大笑连连。
战得一阵,沉央也是心惊,自他学成伤寒杂病论与那太清真鉴以来,鲜逢敌手。更曾与李行空一战,虽是稍有不及,但也力战终日,全身而退。这林若虚非同小可,比李行空许有不如,与他正是伯仲相间。他心想,这天地盟当真是藏龙卧虎,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物,然而这身本领却也惊人。
二人斗得不分上下,突然,沉央将身一摇,来到林若虚身后,一剑刺去。
这一剑快愈闪电,威胜雷霆,势中又藏势。若是林若虚稍显大意,或是阻不住剑势便会一化为七,纵贯如龙,偏又如附骨之蛀。任他本领再强,也会败在这一剑之下。
当日,在漠北黄沙中,沉央与李行空大战,多次施展这一剑,便是以李行之能,也是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