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不了他。”沉央仍是摇头。
莫步白又道:“杀不了也得杀,父仇不共戴天。”
沉央一怔,抓起地上血剑,扭头便走。
“兄弟要去哪?”莫步白一把拉住他。沉央回头道:“父仇不共戴天,我去杀他。”
莫步白道:“去不得,也杀不了他。”
“去不得,杀不了?”沉央失魂落魄,喃喃自语。
莫步白点头道:“君子复仇,十年不晚。李隆基自负自傲,不信有人敢反,也不信有人杀得了他。既如此,兄弟当留得有用之身,待有成之时,再取他项上人头。”
“有成之时再杀他?”沉央双眼无神。
莫步白道:“兄弟且醒醒,师尊,师尊已为兄弟而死,兄弟可不能自误!”
莫步白摇得沉央晃来晃去,沉央心头又痛又哀,心想,沉央哪里是甚么大福之人,师傅为了救我,死在了茅山。如今我又杀了萧半月,也说因我而死。这样说来,我却是一个不祥之人,谁见了谁死。
一时间,悲从中来,再也禁不住,仰头便是一声长啸。
这一啸,却不是舒尽胸中畅快,而是悲痛如虎,孤原雏虎。
半刻钟后,沉央一啸已毕,心头闷意痛意稍减,提着剑纵下峰去。莫步白紧随其后。
到得峰下,莫步白见他神志已然尽复,心头一松,暗想,师尊说得没错,若是我不来,兄弟定会去复仇。兄弟心底太善,我若主动要去复仇,他定会拦着,如此反思,倒也能令他自悟。
沉央提着剑朝飞云崖走去,并未凌空飞纵。莫步白陪他走了一会,忽道:“兄弟自去,我得回长安。”
沉央想了一下,说道:“李隆基已知莫大哥身份,莫若留在紫阁山,相互也有个照应。”
莫步白道:“师娘不惧,莫步白自也不惧。我若是留在长安,李隆基但有异动,也好尽早得知。”
沉央放眼看去,天下虽大,终是李家天下,长安与紫阁山殊无分别。若为顾全性命,我大可带着盈儿逃得远远的,待有成再来报仇。然而,大丈夫死则死矣,怎可躲躲藏藏苟活于世,还连累了盈儿。我若不逃,即便李隆基后悔,杀我一人便可,定不会为难旁人。盈儿,盈儿也自无忧。
如此一想,豪情顿生,当下便道:“莫大哥不惧,沉央自也不惧。”
莫步白回望孤峰,说道:“快意恩仇,正是侠义风范,人生在世谁无死,只是要死得其所。”说完,按着剑快步离去。
沉央目送他离去,待再也看不见了,飞身纵上树梢,朝飞云崖掠去。
一个月后。
紫阁山下热闹不已,旧紫阁镇人纷纷归来,沿山建得栋栋茅屋,顺水布得排排篱笆。篱笆内外,黄狗打闹,孩童嬉笑,到处都是炊烟,四下尽是笑声。
今日一大早,天只麻麻亮,杜老汉便已起来,穿上新衣裳,柱着新拐柱,朝篱笆外走去。那里早已等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人人面带笑容。
杜老汉柱着拐杖笑道:“今日是山上师开山大典,大家伙儿受师恩慧,自也当去道个喜。”
人群中有人笑道:“师仁厚,田赋一减便是五年,得遇这样的师,那是我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又有人笑道:“三哥说得正是,依我看,大家伙儿该在镇中起得祠堂,塑得师真身,日日供奉才是。”
“是啊,是啊,杜老爹,那日您见了师,师长甚么模样,您老最清楚。”
杜老汉笑道:“小老儿虽是老眼昏花,但是师得模样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师长得极是俊秀,像是仙人一般。师身旁还有个小女法师,小女法师长得那可真是美。”
“有多美?”众人笑问。
杜老汉笑道:“有多美,却不方便与你们说,另有一位女法师,那也是美得紧。为师建生祠本是一桩美事,但是小女法师说过,师不喜人拜。”
“师既然不喜,我们自是不可违了师心意。”众人道。
杜老汉笑道:“生祠虽不建,今日却需去拜山。石头呢,石头呢?”拄着拐杖左看右看,似在寻人。
“石头,石头”众人也即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