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听得好笑又尴尬,小丫头大字不识一箩筐,乱用词句。她这番话,听来却是哥舒矅有意高攀她,她盈儿师不得不屈身下降,施舍哥舒矅一般。
哥舒矅哈哈一笑,翻身上马,笑道:“好兄弟,好妹妹,山长水阔,来日再见。”便要引马而走。
“你,你,你,盈儿!”
这时,一名白衣小道突然纵马窜出人群,指着盈儿,脸色惊喜若狂。盈儿听得有人唤她,猛一回头,脸色即是一变,冷冷道:“怎是你来?”
“是我,是我,就是我。”
白衣小道直点头,仿似小鸡啄米一般,又狠狠吸了一下鼻涕,眼睛却盯着盈儿看,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沉央看得心头一沉,这白衣小道他也曾在茅山之颠见过,正是安禄山幼子,安庆恩。沉央心想,那安庆绪已入鸿胪寺,这安庆恩必是去拜入宗圣宫。哥舒大哥说有要事,那定是护送这安庆恩去拜师了。
哥舒矅道:“沉央兄弟,你识得他?”
沉央点头道:“曾见过一面。”
此时,安庆恩仍傻傻看着盈儿,突地翻下马来,笑道:“我又养了好多大白鹅,它们都不如你白,也不如你好看。我翻出墙去寻你,寻了好多好多天,也没寻着,被人拐了,卖去做乞丐,替他们讨钱。叔叔寻来,把他们都杀了。
我又想去寻你,二哥买了好多好多丫头给我,我还是要去寻你。二哥怒了,把她们都杀了,还说你也定让人杀了,我才不信,二哥是骗子。哈哈,哈哈哈”手舞足蹈,大笑起来。
盈儿听得眉头大皱,骂道:“呸,那些人怎不杀了你?你二哥也是个恶人,活该千刀万刮!”
安庆恩道:“是,二哥是恶人,他杀人,他该死。可是我没杀人,我不能死,我若死了,就见不着你了。”
听他盘杂不清,盈儿更怒,喝道:“谁稀罕见你?你若再胡说道,我一剑杀了你。”
“你杀吧,安庆恩愿意死在你手里。等我死了,便可以跟着你了。”安庆恩傻愣愣说道,挺着胸膛朝盈儿走去,浑不惧死,直顾傻笑。
“好,那我便一剑杀了你。”
盈儿又羞又怒,当即一剑刺去。
安庆恩仍自傻笑,不知躲避。
眼见便要一剑穿心,沉央抬剑去格,哥舒矅快他一步,反手抓住安庆恩,往马背上一扔,沉声道:“妹妹,这人可杀不得。”说完,也即上马,话不多说,引马疾去。
安庆恩被众白衣道人挟裹,他扭过头来,朝着盈儿傻笑:“等我拜了师,再去寻你,让你杀着玩。”
盈儿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这鼻涕虫,杀你污了紫虹剑。盈儿一辈也不想见你。”
一干白衣道人远去,盈儿见姑爷面上不愉,心儿一颤,轻声道:“姑爷,这鼻涕虫胡说道,你切莫信他。”心里则想,臭鼻涕虫,若是再让盈儿师见了你,也不一剑杀你,只叫白猿一口把你嚼了,看你还胡不胡说,不道。
沉央心下隐隐不安,倒不是因为安庆恩念念不忘盈儿,而是安庆绪那般心狠毒辣,如今又进了鸿胪寺,令他不由替长孙熙月与夏川樱子忧心。
盈儿聪明无比,见姑爷一路不说话,便猜出来几分,笑道:“姑爷,长孙姐姐与樱子姐姐都有一身本领,上官大人又是长孙姐姐师傅,定不会让她们受人欺负。再说,那恶人进了长安城,举目无人,定会缩起尾巴做人,哪敢作威作福?”
“但愿如此。”
沉央心头稍微一松。
到得第二日,四人回到紫阁山,远望青山连绵,白云悠悠,沉央心头烦忧一时尽去,胸中气涌如泉,禁不住便是一声长啸。
啸声远远而传,如龙滚似云荡。
这一啸,沉央直啸得半刻钟方才停止。纳气于胸,只觉浑身上下通体如透,精气神无比凝实。
盈儿喜道:“恭喜姑爷,贺喜姑爷。”
回到紫阁山,沉央心下大轻,有意捉弄她,便笑道:“喜从何来?”
盈儿眨着眼睛,想了一下,笑道:“姑爷喜山乐水,这一啸却是不得了,那夜姑爷只啸得一会,本领便是大涨,这次啸得这般久,那定是,定是了不得。”
“如何了不得?”白静虚轻声道。
盈儿细眉一挑,怒道:“了不得便是了不得,要你多嘴!”
“是,师尊教训得是。”白静虚惹不起,躲得起,牵着白猿往山上奔去。
这时,阿里娅走下马车,付了马夫雇马钱,抬头看着紫阁山,笑道:“这便是紫阁山么,当真有团紫气呢。”
“在哪里?”盈儿奇道。
阿里娅朝山上指去,沉央与盈儿顺指一看,果见夕阳垂下万道光芒,逢青即化紫,在那苍翠与白云之颠,隐隐泛着一团紫芒。辨其方位,正是飞云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