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n,小和尚却朝他一礼,又朝盈儿一礼,然后径自离去。沉央摸不着头脑,不知这小和尚所为何来,心想,莫非便是来与我和盈儿见上一见?
“姑爷,我识得他们,他们与恶和尚是一伙得。”盈儿忽然指着马队说道。
“恶和尚,哪个恶和尚?”沉央仍在发怔,随口便问。
“便是李行空。”
“李行空?”
一听李行空,沉央顿时一振,当即顺着盈儿手指看去。此时,骑士群已护着马车渐行渐远,而盈儿则指着马车旁那位小男孩。沉央猛地回神,面色即是一变,把那小男孩认了出来。
“姑爷,他们都是恶人。李行空唤那黄脸鬼为二公子,唤那小脏鬼为小公子。”盈儿道。
果然是个妖人。
沉央心头一沉,愈发笃定那安禄山不是甚么好人。只不过,此时天下,人人都拿安大人当忠勇良将看,他便是跳上高台,振臂高呼,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小道士与小丫头?
“我们去告诉长孙姐姐。”盈儿道。
沉央点了点头,那安庆绪要入鸿胪寺,他既已知安禄山与天地盟有关,自是要告诉长孙熙月。当下,二人再无心看戏,直往长孙府而去。
来到长孙府,长孙熙月尚未归来,沉央也不好不告而入,便与盈儿等在府外树下。“蹄它,蹄它。”忽闻轻微马蹄声。
“定是姐姐们回来了。”盈儿大喜,窜到道旁,掂脚看去,忽而眉头一皱,折身而回,嘟嘴道:“不是长孙姐姐。”
“蹄它,蹄它。”马蹄声越来越近,来得不徐不急。
沉央抱着剑坐在树下,盈儿蹲着,各自想着心事。
一辆马车远远行来,待得近前,马车忽然一停,一个声音轻轻说道:“你,你怎地在这里?”
听得这声音,沉央猛然抬头,便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跟着几名骑士,顶盔贯甲,应是御林禁军,想必是从皇城而来。车帘揭开些许,揭帘的手雪白如玉,一双眼睛赛过秋水寒月,正向他看来,略显惊疑。
沉央长吸一口气,压住心头嗵嗵乱跳,答道:“访友而至。”
“姑爷,你在说甚么呢?”
小丫头拿着截树枝,正在地上画圈圈呢,那圈圈中爬着三只蚂蚁,想要爬出圈去。她画得极是专心,深怕那三只蚂蚁从盈儿师手里逃脱,是以并不曾注意。听得姑爷说话,这才抬头看去,一看之下,大眼一亮:“你,你是那位极美极美,美得,美得不可方物的仙子小娘子。我们见过得,在枫林镇。”
马车中的人正是程玉珑,盈儿又是美得不可方物,又是仙子小娘子,倒是把她听得一怔,淡淡说道:“你是盈儿吧,玉珑不是甚么仙子。”
“真是美呢,姑爷,你说美不美?”
小丫头被程玉珑震住了,一双大眼迷幻如雾,长长的睫毛眨来眨去,实未回神。
沉央大是尴尬,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当不能说,确是美得不可方物,若说不美,那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低下头去,略略点了下头。
见他点头,程玉珑看了看佐近,淡淡一笑:“你与长孙小娘子交好,是来访她?”
沉央心头一跳,暗想,你怎知我与长孙熙月交好?莫不是,莫不是你曾打听我来?转念又想到那夜孤峰独处,心跳更甚。
“是呢,我家姑爷与长孙姐姐交好。”
小丫头仍未回神,把头点得像鸡啄米一般,她心想,真是好看,比凌波仙子还要好看,盈儿就没见过这么美得小娘子,与我家姑爷倒是很配呢。嗯,她还知道我叫盈儿呢,也知道姑爷与长孙姐姐交好,唉哟,糟啦,大糟特糟
想来想去,盈儿终于回过神来,心头咯噔一跳,惊道:“仙子小娘子,你怎识得我家姑爷?在枫林镇,姑爷可没见着你。”转过头,看着沉央,又道:“姑爷,你怎识得仙子小娘子?”
这一问,沉央与程玉珑俱是一怔。
盈儿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疑,越看越慌,突道:“姑爷,那夜你去朱雀河畔见得人,难不成,难不成便是这位仙子小娘子?”
见她东看西看,沉央就知要糟,果不其然。正自慌乱,不知该如何答她,只听程玉珑轻轻道:“是我。”
“程家小娘子!”沉央惊眼看去,只见程玉珑一如往昔,恬静如水,目光纯静,不沾半点尘烟。
与她稍一对视,他禁不住暗想,她是仙子一般得人物,我却只是一个野道士,既无父母之命,怎能胡思乱想?便是有得父母之命,也不可乱想,当即便道:“程家小娘子,你是沉央救命恩人,沉央百死也难报。那夜之事,沉央却是不记得了。”
“百死难报?”
程玉珑怔了一下。“玉珑,玉珑。”这时,突听前方有人唤道,紧接着,前面巷子里驶来一辆马车。
一听那声音,沉央脸色顿时一变,拉着盈儿避到树后。
盈儿不乐:“姑爷,我还没问仔细呢。”
“你若不记前事,那便由你。”
沉央躲在树后,只听程玉珑淡淡说道,随后程玉龙的马车起行,与前来马车汇作一处,往长乐坊而去。
看着马车尾,盈儿道:“姑爷,来得人是谁,你那般怕她?”
沉央冷声道:“不是怕她,而是相见不如不见。”
方才那声音他早已听清,正是程玉珑母亲,广宁公主殿下。那夜,他曾说过,此生再不相见,他是七尺男儿重信重诺,自然是要说话算数。然而,看着两辆马车渐行渐远,心底不免怅然。
过了一会,盈儿喃喃自语:“萧道爷说自有姑爷好处,那和尚又说姑爷必有喜事,我问姑爷,姑爷吞吞吐吐,深怕我知道。姑爷能有甚么喜事?盈儿知道你们,你们定是要成亲。”
小丫头聪慧绝伦,三下两下猜得不离十,沉央竟无从反驳。盈儿又道:“若是这位仙子小娘子,倒也,倒也当得。只是姑爷,那,那我家小娘子怎么办呢?”
沉央吸了口气,说道:“沉央只愿承师之志,把师傅所授之道传承下去。除此之外,便是替师傅洗净冤屈,让那些害我师傅得人恶有恶报。程家小娘子只是沉央救命恩人,至于薛家小娘子与我,与我,那也作不得真。”
盈儿心下茫然无绪,根本便没听他在说些甚么,喃喃道:“姑爷,你若是成亲了,会不会赶盈儿走?”抬头凝视沉央,眼眶儿却红了。
沉央被她这般看着,心头蓦地一痛,按住她肩头。
盈儿轻轻颤抖。
沉央笑道:“盈儿师日后徒子徒孙成群,便是老了,牙齿掉光了,也要笑呵呵。我若是胆敢赶走你,你得那些徒子徒孙定然围着我,叫着嚷着,要我好看。”说着,窜到一旁指着大树骂道:“好你个忘恩负义之人,竟敢欺负我师尊,这便要你好看!十步杀一人!”
“他们敢!”盈儿噗嗤一笑,骂道:“他们若敢围着姑爷,要姑爷好看,盈儿师便将他们通通逐出门墙。”
“那徒子徒孙又从何而来?没有弟子,便不是师了。”沉央笑道。
盈儿格格笑道:“赶走一个,我再收一个便是。白静虚定然不敢跑得,借他一个胆,他也不敢。他若真敢跑,我就把他吊起来打。”
“师威武!”
“妹妹好生威风。”
恰于此时,莫步白、长孙熙月与夏川樱子联袂而至。“姐姐们回来了。”盈儿脸上一红,像花儿一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