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五章 金刚三藏(2 / 2)笔尖有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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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空冷眼看去,见僧人神情不似作伪,便道:“你若不是金刚三藏,何人又是金刚三藏?若不是你,怎会使得如此大手印?”

僧人道:“那便是大手印么?我却不知。我只是看檀越使得好像不对,便使上一使,险些伤了檀越,还望檀越莫怪。”说着,竟朝李行空合什一礼。

“你真不是金刚三藏师?”李行空心头大惊,方才他连打五掌,如今左臂沉如千斤,半边身子僵若木石,暗想,此人定是金刚三藏无凝,若不是他,天下虽大,又有何人能在转眼之间便伤得了我?

僧人想了一想,伸手一招,落在地上的盈儿便飞向他,他再轻轻挥了挥袍袖,一股柔和之力托着盈儿飞向门内,轻飘飘落在地上。

李行空冷眼相加,不敢轻举妄动。

僧人又指着沉央说道:“我在院内坐了十年,蛇从梁上过,鼠在门前爬,乞丐翻院而来,捡碗而走,拿石扔我,却无人知晓我还活着。只有这二位不同,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更能听得杵声,这便是与我有缘。我看不穿这天,也堪不破这地。天地大道周而复始,寰转不息,我自沉沦,我自迷惘,兴许这缘字可以救我一救。这位檀越,还请你把他放下。”

“我若不放,你又当如何?”李行空森然道。

僧人歪头一想,说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我?檀越若不放他,便是想杀我。对不住了。”说完,拿起木鱼捶照着黑金杵一敲。

“当!”

钟声暗响,旁人不闻,天地却知。

一道肉眼不可视的光芒直奔李行空。

大和尚心胆俱寒,拔出脑后蒲扇,猛喝一声,打出道道扇影。扇影起若莲花,一朵又一朵,方一绽起,转瞬即为暗芒冲灭。僧人抬手又是一记大手印。李行空避之不及,被打得倒飞如滚。僧人慢步欺上,再敲一记。李行空抬掌相迎,左臂衣裳化作飞灰,噗地喷出一口血。

“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圣人不仁,烹蝼蚁于鼎食。不仁是为大仁,不公是为大公,天地俱同。悲乎,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煎而不容。我见乎,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缘生灭法,万物俱空。空空空,入障迷空,何处不空?”

僧人嘴巴不曾动弹,淡淡声音却遍传方,如梦似幻,似问非答,听得人五识俱闭,如坠梦中,时而仰天悲歌,直呼天地为何如此不公?时而又伏地爬行,九天之上,雷鸣如轰,心惊胆颤,直叹大道难求。倏尔拔剑四顾,斩尽一切悲欢喜乐,缘生缘尽,却唯己一人,立于天地之间,独茫茫,凄切悲空。

一时间,七情六欲,万般法象尽临沉央心头,他浑身冒汗,脸色时而狰狞,时而迷茫。

“大日童子,速来助我!”

僧人心念默诵,手上却不停,一道一道大手印幻化而出。李行空佝偻着身子,步步后退,脚下石板地尽为齑粉,突然一声大喝,把手中蒲扇一抛。蒲扇高高跃起,一个黄脸道僮脱扇而出,扬手抓住蒲扇,叫道:“大日在此,何人敢伤我老爷?”定眼一看,提起蒲扇扑向僧人。

与此同时,李行空扔下沉央,抬手打出大手印,左右交叠,金掌奔腾。

“人鬼道?”

眼见黄脸童子飞来,僧人怔了一怔:“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佛号与道令齐齐唱响,僧人脑后展出半轮金光,抵住童子,随即摇了摇黑金杵,只见那杵上突现一朵彩莲,共有五色,急急一转,道道万字符脱莲而起,卷向黄脸童子。

黄脸童子大惊,将身融入蒲扇中,摇扇一展,一道巨大扇影当头拍下。僧人危然不惧,再唱一声佛号,万字符大展光华,顿时将扇影冲灭,再把右手木鱼捶一抛。那木鱼捶方一离手,即化作一个小人儿,眉发俱全,身披金裟,手里提着金刚杖,横杖一扫,竟将李行空大手印搅散。

李行空惊道:“阴阳剑道,你竟会阴阳剑道?”

僧人摇头道:“大道为无,天地合一,阴阳为二,万法殊途而同归,此道却非彼道。不过,檀越乃大慧之人,一身兼容佛与道,实属不易。就此别过。”

李行空收了蒲扇,冷声道:”你要放我走?”

僧人道:“你放下了他,即是放过了我。你不杀我,我又何必杀你?”

李行空道:“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与我何干?”

僧人走到沉央身旁,扶起沉央,见他冷汗涔涔而下,犹坠魔障,便伸掌在沉央头上一抚,一道柔和光芒自其掌沿泛出。

被其一抚,沉央猛然惊醒,浑身一抖,睁开眼来,就见僧人正冲他笑,转眼看向李行空。

大和尚黑沉着脸,极是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猛地一顿足,遥遥遁走。

“盈儿,盈儿”沉央唤道。

僧人笑道:“女檀越无恙,不要担心,也不用谢我,今日我助你,他日你必助我。”转身朝门内走去,身上衣衫化为落叶,纷扬而下。走到佛台上,伸手一点,金裟小儿化作黑金杵,落入其手,再一挥手,满地泥沙场起,聚于其身,眼睛一闭,即化一尊小佛象。

“盈儿!”

沉央定眼看去,见盈儿卧于草丛中,赶紧奔入门内,一把抱起她,伸指一探,鼻息沉重,急缓无序,气息更是混乱不堪。

他心头大急,突地想起那青瓜,当即便抖开百纳囊取出青瓜与盈儿服下。四下一看,此地极是安静,除了蛇鼠,再无旁人打扰,便将破门一闭,把盈儿盘坐于地,自己则坐在盈儿身后,双掌抵于其背,助她调气养息。

“上官正亭!”

却与此时,猛听一声爆喝直击心头。沉央惊而抬头,只见西北向,白玉京酒楼尖顶上站着一人,头戴青冠,身着青袍,他一掌打向李行空。大和尚匆匆与他对得一掌,血洒横空,急急向东掠走。谁知,前方突地闪起一位白衣道人,二话不说,提斩就剑,剑光如雪,长达十丈。

李行空正自奔逃,又身受重伤,哪里避得过?当即便被一剑斩落。

“李行空,今日便是你死期!”

白衣道人纵身而下,因隔着院墙与屋脊,沉央也看不真切,只听得剑吟如潮,剑气奔雷,时而又夹杂着房屋崩塌声,以及李行空的喝斥声。

不过数息,李行空再度腾身而起,白衣道人紧追不舍。

“李行空,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行空逃向西南,然而西南早有人等他,那人站在一处飞檐上,夜风拂过,衣袂与剑穗飘飞。运目之下,沉央看得分明,这人竟是与他曾有一面之缘的李三郎。

“李惊堂!”

眼见李三郎拦路,李行空奋力打出一记大手印,金光蒸腾。李三郎不避反迎,一声轻啸,拔剑而出,横然一斩,剑光如扇切。李行空凌空急纵,避过一剑斩腰。谁知,头顶正有人待他,正是那青冠青袍者,不言不语,一掌打下。

“李行空,授首!”

白衣道人也即追来,一剑直刺李行空背心。李行空与青冠青袍者再对一掌,血如泉涌,往下直坠。如此一来,恰好避过白衣道人剖背一剑。李行空尚未来得及侥幸,地上又起一道剑光,自下往上直戳其裆。阴狠毒辣,竟想把大和尚一剑窜死,这人也着白衣,不是别人,正是那夏侯云衣。

“蝼蚁之辈,也撩虎须!”

千均一发之际,一条人影急急窜起,一剑斩出,将夏侯云衣剑光拦腰斩断,再反手一掌,打得夏侯云衣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砸在屋顶上,残瓦乱飞。

伤了夏侯云衣,那人凌空一剑斩向白衣道人,同时喝道:“快走!”

沉央看去,这人身形雄伟,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模样,不过背影却极是眼熟,心头一动,转而又摇头。

“既来之,则安之,何必要走?”

青冠青袍者从而天降,拦在李行空与那人面前。白衣道人与李三郎也即追来,一前一后堵住去路。此时,整个长安城早已惊动,不时见得人影窜起,或站于屋顶,或立于树梢,东南西北四方俱有,也不知都是何人。

“上官正亭,你要战,那便战。”

天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既非李行空,也非那蒙面人。话声未落,就见青冠青袍者面色大变,突地往左一闪,抬掌就打。虚空之中,也不知他与谁斗,只是不住倒退。

“漠北妖道,你终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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