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摸着肚子,问道:“那水火二牢是何境地?”到得此时,他还饿着呢,一听管饭,下意识便揉肚子。
身旁那人浑身一抖,悄声道:“莫问,莫问,我有一友,修为n,身宽体壮,足有一百十斤,入得水牢半月,出来时只剩皮包骨头,尽去一百二十斤。至于火牢,那更不可说,唉”一声长叹,连连摇头。
众人走入监典司,又有一人领着他们直往后院而去,渐行渐近,只听有人正行大声宣令。
转出廊角,眼前霍然开朗,只见这后院乃是一片空地,地上尽铺草席,席上密密麻麻坐着百余人,道士,和尚,尼姑,女冠,乞丐,儒生,农夫,大nrn,胡人应有尽有。在那靠墙位置处另起一方高台,台上摆着张矮案,每张案后坐着一人,台前一人按着剑,徐徐回身,看着众人道:“来迟了?都入坐吧!”
沉央看得分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夏川樱子。高台上另有两个熟人,一人坐在正中矮案后,不言不语,不冷不淡,正是长孙熙月,在她右下首坐着那名东夷男人。长孙熙月朝沉央看来,略略点了下头。因她曾替老道士说话,沉央对她观感极好,当即朝她行了一礼。
众人朝席间走去。既来之,则安之,沉央也去,只是那席间本已人满为患,他又落在队尾,四下一寻,竟是无处落脚,只得孤零零站着。正是鹤立鸡群,极为尴尬。
“姑爷,姑爷!”
便在此时,突听盈儿呼唤。沉央大喜,扭头看去,小丫头掂着脚尖,扬着双手,满脸欢喜。她的位置到是极好,正对着那高台,乃是第一排。沉央大步走去。
“姑爷快来,盈儿给留了许多好吃的,这是香酥玉露糕,可甜了。这是翠米团子,又香又糯。这是千层云锦糕,姑爷你看,它分明只有五层,哪来得千层?不过,很是好吃呢。”
沉央一屁股坐下,盈儿手里捧着一个大锦囊,一边从锦囊里掏出各式吃食,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沉央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得许多,大吃特吃起来。
“姑爷慢点吃,小心咽着。”盈儿揭开一瓮,里面盛着浓浓参汤,她一边轻轻吹,一边拿把勺子往沉央嘴边送,旁若无人。
“我,我也饿了,为何不与我吃点?”
一个声音说道。
沉央偏头一看,只见在盈儿身旁坐着一名乞丐,正是昨日那位乞丐头儿。
乞丐见他看来,双手一摊,怒道:“看甚么看?这便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去那水牢蹲了一宿?”又对盈儿道:“且与我分上一点。”
沉央定神一看,果然这乞丐精神不如昨日,颇是萎靡。
“呸,姑爷还不够吃呢,谁要分你?”盈儿骂道。那乞丐涎脸一笑,转过头去。转头之时,手却猛地一伸,抓了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嚷道:“真甜,真甜!”
“好哇!”盈儿大怒不已,提起灯儿就要砸。
“休得喧哗,且听夏川大人讲话!”一名寺属喝道。
“呸,谁怕你来?”
盈儿瞪了那名寺属一眼,也不理他,继续把糕点往沉央嘴里送。夏川樱子微微一笑,大声道:“都与我听仔细了,莫论你们来自何地,其心为何,此地乃是长安城,是龙得盘,是虎得卧。监典司有督察天下之责,若是有违律法,定责不饶。”
盈儿道:“姑爷,昨夜你在哪里睡得?”
“树上。”沉央含着糕点道。
“树上怎能睡人?那是鸟儿睡的地方”盈儿一愣,随即心下一酸,眼泪汪汪。
夏川樱子续道:“律法有三,其一,需得在监典司记案,若不案而法,即为违法。其二,每月六候,每候必入监典司续案。其三,白日不可化妖,夜间不可凌墙,若行除妖驱魔事,可事急从权。然,不得凌驾于四门之上,事后需入监典司归案。若凌一寸,即斩!你们可曾听得仔细?”
“听见了。”盈儿一边把汤喂入沉央嘴中,一边不耐烦地答道。她本不想听,奈何离得太近,想不听也难。
沉央嘴里又是糕点又是汤,张不开嘴,面朝台上点了点头。
一人起身道:“若是妖魔横行,凌驾四门之上,那又当如何?”
“是啊,是啊,除妖之时,哪有不凌墙?”
“朱雀、玄武、丹凤、明德四门虽说高达十五丈,然而妖魔一掠,岂止十五丈?”
“是啊,是啊,若是走脱了妖魔,遗祸于世,那也不妥。”
“何止不妥,大大不妥,不妥之极!”
众人哄叫起来。就在这时,长孙熙月缓缓起身,凝目一扫。众人顿时禁声。她挑眉看向院中那株老树,树高十丈有余,华盖撑天。她话不多说,拔出剑来,遥遥一斩。剑气纵横,啸如龙吟,树冠被剑气一扫,顿如雨落。
落叶纷纷,洒得树下之人满头满身。
“锵!”长孙熙月还剑归鞘,冷然坐下。
“哗。”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沉央也看得心惊,怪不得那夜她能与李行空战得不分上下,虽说李行空是有意而为,但也十分了得。
这时,夏川樱子冷笑道:“长安乃是何地?大唐之都,万国之京,妖魔若敢凌驾于四门之上,自有人取它首级,勿需你等忧心。”说完,把手一扬:“且来记案。”
当即,众人陆续上台记下姓名,来自何地,所为何来,欲在长安停留多久等等。沉央与盈儿位处第一排,很快便轮到他俩。俩人走到台上,沉央上前记案,那寺属却道:“你二人勿需记案,有人替你们记了。”
说完,那寺属拿起一块玉牌,递过来。
沉央接过一看,背面纹云绕兽,刻着一个天字,正面刻着监典司三字。盈儿凑过来,仔细看了几眼,悄声道:“姑爷,这块玉牌色泽浑浊,值不得几个钱。”
她说得虽轻,但那寺属却听得明明白白,眉头大皱。
沉央汗颜,赶紧牵着她的手,往台下走去。
二人走下台来,等了足足个把时辰,众人方才记案完毕。夏川樱子看了眼沉央,又道:“若有初入长安者,可暂居监典司,每日早晚免赠饭食。”
“呀,这可好啦。姑爷,我们不用与鸟儿争床啦,也不用饿肚子了!”盈儿大眼一亮,拍起掌儿,欢叫一声。
夏川樱子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