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一个没有父母,在家族中备受欺凌的小孩子,被所有人欺负排挤,甚至得不到家族武学的传承。
因此性格执拗的他妄图不依不靠,全凭自身的努力成为高手,并且固执的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成功。没有指点,没有武学典籍,光凭自己揣摩,想要成为武道高手简直是异想天开。
可是事实却仿若一部传奇故事,他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柄破刀,每日对着海潮挥刀万次。这万次练习的只是一招劈砍,他也只会这么一招。但他却并不觉得枯燥乏味,他忍耐寂寞,忍耐孤独,忍耐族人的白眼,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停的练刀。
一晃十年,当他成长为一位少年人时,来来去去还是只有这么一招。在这期间他受尽了各种嘲笑,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毫不动摇,坚持着每日万次挥刀的习惯性练习。
直到有一日,他在野外遇到了一只斑斓大虎,这虎身高丈二,三丈长短,有房屋般大小,明显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虎妖。
面对如此妖物,不拼即死,于是他在忐忑中挥出一刀。
这一刀毫无花哨,与平时练习对海潮挥刀时一样,尽管忐忑,依旧专注,充满希望,充满期待。
结果……刀落虎死。
面对如此战果,他自身都惊讶非常,一个不修内气,不练武艺,只会一招的人,竟然能轻松挥刀斩妖,也太过虚幻不真实了。甚至他都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做梦。
他连忙看向手中之刀,这柄生锈的破旧柴刀,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一把墨玉为柄血色涂刃的弧形弯刀。
“血月刀。”
轰……
陈安脑海犹如被闪电击中,炸出一声闷响,眼前事物变的虚幻起来,他的视野也开始飘升,并且越拔越高,穿越千山万水来到了一处山间窄道上。
他以至高视角审视这里,发现在山道上有两人对峙。
一人身形魁梧,怕不是有着丈二高下,圆脸虬髯,甚是粗犷,身上披着一件黑底白纹的宽袍却根本掩饰不住其下结虬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并且蓄势待发,更令人恐惧的是一双黄色的瞳仁泛着凶戾的光芒,其凶意以及戾气之重吓都能将人吓死。
而另一人,虽然身材矮小,干干瘦瘦,但却完全没有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到。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诡异惊悚之感,仿佛是自九幽绝渊中爬出的修罗恶鬼,连满天神佛都能给拉下地狱,给人恐惧和绝望又如天地仲裁的意志,高缈威严,随时能降下雷霆之罚,让人心惊胆颤。
这一邪一正,相互杂糅,全然不显违和,反而在阐述着某种本质。
“这是……”
陈安的意识高悬九天,立刻察觉到了这里竟然是万胜山的山阳道。而对峙的两个人竟然是那鬼梧妖王和,自己?
不,那不是自己,陈安心中笃定,那是被血影代替的自己。
莫非自己已经被血影夺舍,不然怎么解释眼前的这一切。不过若是如此说来,那之前的梦中问答又怎么解释?以血影之能,完全抹掉自己的存在,彻底夺舍自己,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何必多次一举,说一大堆狗屁不通的话来忽悠自己。
正这么想着,下面的两人动了。
妖王鬼梧就地一滚,变成了一只仰天咆哮白纹黑虎,并且在咆哮声中,越变越大,法天象地。眨眼间就膨胀到了山峦般大小,“陈安”的身躯在他面前连根毛都比不上。
可这种超具视觉冲击的对比,却在“陈安”抬头的那一刻改变。
“陈安”的身躯没有变大,却给人一种他就是万事万物的中心的感觉,目光不有自主的就会忽略掉仿佛已经成为了背景板的鬼梧,而投注在他的身上。
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洞彻四极八荒,令万族俯首,神魔颤栗,妖鬼肝胆俱裂,让一切直视它的存在在恐惧绝望中瑟瑟发抖。
那就是一切恐惧害怕的源头。
那是恐惧之源血月瞑瞳。
在同一时间,“陈安”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虚幻的弯刀,墨玉为柄血色涂刃。
他握着血色弯刀缓缓挥下,轻盈随意,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的平静日常,没有一丝的杀意死气,只有专注虔诚,对做任何事情的专注,对这一刀的虔诚。
而被血月瞑瞳注视着的鬼梧仿佛回忆起了某段传承记忆,想起了眼前的一幕到底代表着什么,于是他便再也动弹不得了。
直到一轮弯弯的血色月牙升起。
猩红色的月光,洒在鬼梧庞大的妖躯上抚平了那因惊悚而竖立的毛发,松弛了那因害怕而僵硬的身躯,驱散了其眼眸中的绝望恐惧,只余一片欣然,去迎接那最终的弧光。
似乎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命的东西,而是母亲的怀抱,情人的心扉,最终的归宿,只有回到了那里,才能感受温暖,让心灵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