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不行，彻底封死了秦入画的想法，她垂着头，耷拉着肩，表情黯然。

桃花观不光象征着一脉道统传承，也象征着某个逝世之人，桃花观守护着一块碑，而碑是搬不走的，因此道观也必将永远坐镇在绿萝山深处。

果然，此话一出，秦入画和白澜都不说话了，只有龙公主看了她们俩一眼，将狐疑深埋心底，有些事她并不了解，但这两人的反应却骗不了人。

事实上，龙公主年龄比张太虚还大，张太虚下山时才十九岁，当时龙公主虽然还是个龙蛋，但却早已在蛋中苏醒，并拥有二三百年记忆和苍龙族的修炼传承，况且相比张太虚，龙公主与大罗天的关系更亲密，她从小在昆仑祖脉养龙池中长大，而大罗天封神殿就坐落在昆仑山，小时候经常碰见那位大罗天之主专门来找自己聊天。

张太虚，便是那位唯一一位弟子，说来也可怜，收下他原因并非为了道统传承，而是为了将来对抗散人天的布局，作为棋子之一，用心培养，当年即便那位不说，龙公主也能察觉到一二……也见过张太虚年轻时候单纯天真的样子，可以说，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也不假。

之后的事，龙公主了解的不多，尤其是张太虚十九岁下山之后，在红尘之中经历了什么，遇到过什么，完全没有渠道了解……但后来于昆仑山顶，大罗天与散人天决战，损坏了昆仑龙脉，她才得以从地底乾坤之中逃出去，结果还没等彻底自由，就被张太虚收入怀中，现在回想，便是他救了自己。

当时情况太乱，大罗天与散人天杀的不可开交，死了很多很多人……龙公主也得到了大罗天之主的嘱咐，让她安心跟着张太虚走，而那个时候，龙公主已经从蛋中孵化，蜕变为一条年轻苍龙，只不过，在逃跑过程中身受重伤，这才被张太虚带回蓉城太虚教，给她筑了个家。

想想这些过往，龙公主便不由唏嘘……当年的小屁孩儿也成了道门顶柱，天底下最后一位陆地神仙，肩膀上承担着上一辈的血债，以及不得不与散人天清算的责任。

众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开始沉静下来，一直回到陇南，秦入画也没有再说搬走桃花观之言，只是在山上择了一块客房安静住下，并与早已再次等候的如尘嘱咐了一些事情，“贫道要在此闭关多日，观中之事便交由你来打理，无需事事过问为师，去吧！”

如尘打了个道辑，心中激动莫名……这样一来，他不就爽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想干嘛干嘛，还能偷偷驱使师傅的两只小麻雀侍女，美滋滋啊，等等，这尼玛，是要让出观主之位？如尘心中激荡万分，脸上却尽量保持平静，在山中与张若灵、柳白棉两人告别。

“师傅要在这里闭关，陪伴老爷子，我就先走了，观里还有一大堆事儿呢。”如尘笑道……其实观中无事，不用去照看都无所谓，现在九灵姑姑应该已经回去了，得知师傅要在陇南闭关，或许会找上门来陪她，到那时，就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道兄去吧，老祖宗会照顾好桃花观主的。”张若灵客气作揖，这次泰山历练他立了大功，不但找到了祭台上那最后一滴龙血，还顺便带走了不少天材地宝，仙草灵果，收获满满，为第一功臣。

柳白棉则是站在一旁，十分懵逼……我认识你吗？你谁啊？但冥冥中，她只觉得如尘身上有一些熟悉的气质，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又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缠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道蕴，没错，就是道蕴，这玩意儿只有在高手高手高高手身上才见过，比如龙虎天师啊，阁皂山郭总啊，以及那位九灵祖姑姑。

“柳师妹，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说这些话有些不太合适，但为兄还是要嘱咐你几句……”如尘笑着说道：“你是老爷子的棋，迟早他会用到你，不必排斥，也不用多想，相信你心底其实早有预感，道体对天道的敏锐度是非常难得的，只求师妹，届时要多为老爷子想想，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考虑到老爷子心怀道门大局，地球苍生，还需要你来配合。”

听到他礼貌中带着一丝不可置疑的语气，柳白棉也是浑身一凛，急忙回礼道：“师兄放心，有用到我的，随时可出一份力，但愿能为老爷子做棋，为道门鼎盛气象添砖加瓦。”

嘤嘤嘤……我也想做功臣啊！看看张若灵站在一旁那贱样儿就知道，那是在跟她炫耀呢！

事实上两人还是一同学道的师姐师弟，同时起步，结果小道士比她走的更远，在清算局中发光发热，帮老爷子做了很多事，而自己呢？还是只有当一个看客，躲得远远的，不敢入局，名为保护，实际上只是实力不够的原因……嗯，要努力修炼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如尘便已在眼前消失。

“祖师让你上去见他。”这时，张玉冲缓缓走来，对儿子在泰山的经历他已知晓，能为太虚教出力自然是最好的，说不定日后太虚掌教这面大旗还要让他来扛，所以张玉冲虽然是板着脸说话，但也难掩眼中的和蔼与柔和。

山顶，张若灵提步走来，见到了坐在茅庐门口小院儿竹椅上的老祖宗，顿时傻眼了！

那位花白胡须年迈佝偻老头儿哪儿去了？怎么坐在老祖宗小院儿门口？胆子太大了吧！然后定睛一瞧，顿时心生动荡，这尼玛还穿着老祖宗法袍，不是他又是谁？怎么变得那么年轻了？

现在的张太虚，只有二十岁出头，须发乌黑，丰神如玉，双眼深邃内敛，挂满千万星河，面带微笑，仍然是那副惬意晒太阳的姿态，只有一口透明的飞剑，裹着椭圆形剑光在他身边飘荡，时而隐没遁走，时而跳跃式的在现实显化，活跃跳脱，竟然已经有一只点化器灵在内！

“老祖宗，您叫我？”

张若灵走上几步，远远在竹椅身后一丈之外站定，恭恭敬敬的打了个道辑，人虽少年，却风采渐显，有自然大气。

张太虚嗯了一声，“这次泰山上你表现得不错，道行精深了，对待局势也有自己的判断，成长了，贫道很是欣慰啊。”

“都是师傅和老祖宗教导的好，弟子只是听命行事，施展了一些术算小伎俩罢了。”张若灵很是谦虚，同时从乾坤袋中拿出祭台物事，双手平举，那一道道天材地宝散发着光晕飞到张太虚面前，又道：“禀明老祖宗，这些东西都是在祭台上找到的，弟子很多都认不全，您收下吧。”

法器、丹药、天材地宝……尽数显化，在张太虚一双星目前小心翼翼的收敛光芒，不敢再绽放，其中有一只玉壶，晶莹剔透，其内却是一片宇宙世界，其名为鸿濛，大气磅礴，拔开壶塞，一股吸力便从窄口喷出，极浓郁的元气开始在山顶绽放和蔓延，顿时氤氲了起来。

起雾了。

元气在这里凝练为冰晶，泼洒在地面上，引得草木逢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成熟！

张若灵瞪大了双眼……此物真是神异，与胎仙大能凝练的袖里乾坤根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东西，甚至说难听点，竖神子能收了蓬莱岛的乾坤珠都比不上它，起码是个陆地神仙炼造的贴身法器，而到了这个层面，就不应该就发起了，地仙之宝，该唤法宝才对，只是千百年过去，壶中器灵早已消散，此刻已成了无主之物，也没有来去路查算它的根脚。

“天呐，空间法宝！”张若灵差点没叫出来，忍着激动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忍不住迈出的左脚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乾坤戒、乾坤袋、袖里乾坤，在玉壶面前也不过是小伎俩罢了，真正的空间法宝是能构造出一团宇宙的，可谓日月周转，天地同辉，不但能容纳人类，甚至直接将其作为和地球同等的世界也未尝不可。

祭台之上的宝物真乃神异！

结果张太虚却将玉壶扔给了小道士说道：“此物你收下，自行去研究空间天地势，对你有大用。”

“老祖宗，我不能要！”张若灵连连拒绝，可容不得他说什么，摆手摇头的时候，玉壶便已经飞回到他的怀里。

紧接着张太虚又挑出一支短矛，此矛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所为的痕迹，更瞧不出丝毫炼造的痕迹，像是天生地养，在奇特地势之中养成了短矛的杀伐形态……微微一用力，灌入元气于矛尖，刹那便有紫色雷电缠绕而上，嗤嗤作响，噼里啪啦的与空气摩擦起来，一股杀伐气瞬间弥漫而出，罩住了张太虚的身体。

若非他乃地仙，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要被这些紫色雷电弹伤。

此物紫霄矛，天生地养的后天灵器，它属于某种材料，但也可能是人为炼造的神器，反正即使是张太虚这层境界也很难分辨出来……而既然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那么很大可能便是天地灵器了，这种东西极其少见，数千年来在各类古籍上也只出现过几次，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主杀伐，有雷电气息，可战滔天。

张太虚再一扔，给了小道士，说道：“此物交给你马师兄，他至今没有一个趁手兵器，但却要叮嘱他，紫霄雷矛可能会反伤他本人，最好先别用神思凝练，取三年以元气滋养，待亲切一些后再动用神思慢慢凝练它，最终化为己用。”

“是！”张若灵心中激动，这种东西也太宝贵了，整座山上没人用过天地灵器，结果老祖宗居然大方的赠送给了自家徒孙……的确，马师兄没有趁手兵器，作战时一直都在用双手替代，但一寸长一寸强嘛，拥有这口紫霄雷矛，或许马师兄的道行不知道会高到什么地方去。

张太虚扭过头，望向悬浮在半空中的一支长戟，握柄之上刻有六颗星辰，炼成一体，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此长戟能被发挥出多大的威能，直达六颗星顶端，刻画在长戟尖锐处。

整支长戟内敛平凡，但材质却十分奇特，非金非木之物张太虚曾在大罗天见过无数件，但这一件他却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是那一尊皇帝祭祀天地所用，微微一用力握持，顿时充盈出五颗星辰，散发光晕，而长戟似乎也化为如烟如气之态，像是某种力量在凭空蒸发，白色的细烟凝练粗糙，给人一种大山大河的开阔之感。

若非这里是陇南大本营，张太虚都忍不住想挥一挥看看效果，但直觉却告诉他，这么一挥下去，可能连带着几座大山都要被砍平了……于是他收敛了强气，依旧扔给小道士，说道：“赠予你叶师兄，此物很匹配他的战法，华丽如星，山河自如。”

“是。”小道士依然应承，仔细打量这支长戟，微微用力，却是连一颗星也无法激活，但握持在手中，却有一种霸气之感，有点元帅大将持长戟驾白马内味儿了……唉，叶师兄要在耍帅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吗？

还没等他想通这事儿，只见张太虚又点出一件兵器，刚刚握持在手中，一声绵长狼吟携着杀气和幽清之意蔓延而出，不如湖海一般辽阔，却润物细无声，并随着狼吟逐渐消失，手中之物也慢慢清晰，变做一把石斧！

张若灵瞬间熟悉了起来。

这玩意儿跟当年沉香劈山救母用的那把好像，当然，他只是这么想，真不是一件兵器，光是那斧头上的幽幽之气，便让人感觉这山顶凭白冷了好几十度，都快结冰了……一条虚实难以捉摸的狼形雕画出现在这柄石斧之上，像是一种奇特的纹身，活灵活现，但同样与紫霄雷矛一般浑然自如！

张太虚终于也认出此物根脚，喃喃说道：

“霜狼神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