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
仙鹤齐飞,仙宫林立,药田外散发出氤氲的光。
摘星炉在张太虚掌中悬浮,丹火揉炼着炉内的药液,晶莹剔透,液体粘稠。
小道士和柳白棉蹲坐在大石头上,呆呆的望着那一株株、一条条上万年大药主动投身喂炉的场景。
“老爷子不让我录。”柳白棉鼓着腮,娇滴滴的说。
“放弃吧,你那一无是处的爱好。”小道士改变姿势,盘坐起来。
“你这是偏见。”柳白棉说:“直播界虽然乱象频发,但我是唯一的清流。”
小道士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
“话说回来,播了这么久,好像还没火出圈。”
“废话,有人管制了热度,道门还是要低调点,岂容你胡闹?”小道士打了个哈欠。
“老爷子在给谁炼丹?”柳白棉问。
“一个很重要的人。”这是他推演出来的唯一信息。
“你的推演术,能看见阳神的因果?”柳白棉歪着头看他。
“不能,因果不具体,我只能看见具体的……”小道士说:“表象。”
“呵呵,我也想学这个。”
“你没有炉子,学不了。”
“你给我要一个。”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要?”小道士想离她远点,“炉子是很私人的东西,就像是指甲剪。”
“指甲剪算私人物品吗?”
“对我来说,算啊。”
“……怪不得之前你不借。”
小道士呵呵笑道:“而且,就算你有炉子,也没有火。”
“火很重要吗?”柳白棉眯了眯眼,盯着老爷子手里的火焰。
“你知道那叫什么吗?”小道士指着,“那叫三昧真火,世间罕有,老祖宗的珍藏。”
“明明是天师送的。”她哼了一声。
“而且的而且,就算你有火,也没方子。”小道士说:“就像学烧菜,火候、食材、调料的配比很重要,并且时刻都在变化。”
“变化?”
“嗯,药材会从固体变成液体,再变成固体。”得意满满的语气,“严格来说是这样。”
“你想学吗?”柳白棉问。
“不想,我的天赋不在这里。”小道士说:“以后出去历练,我就是天下第一算士!”
“切!”
柳白棉不屑的撇过头去。
最后一味药材投入炉中。
原本需要七天才能炼出来的丹,一天就成功了。
归功于三昧真火。
不愧是天下间最炽热的神火。
“这种火能融化万年玄冰。”小道士发出惊叹。
“万年玄冰又是什么?”
“下次请假带你去北极瞧瞧。”
“我不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也请不了假。”说完话她就摇摇头。
摘星炉升空,转速更快,几乎在众人眼中化成幻影。
白居士站在不远处,手里牵着芍药,眼中泛着柔润的神色。
“啊啊啊啊……马师兄他们下山了,好无聊啊,这里没有说话的人了。”柳白棉双手撑在石头上,仰面叹着。
“我不是人?”
“严格来说,你还是个小孩儿。”柳白棉说:“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
小道士冷笑一声,轻蔑的看着她。
两次历练,她和4有了良好的关系。
这是生与死的交情,是她的战友。
“你说,我们俩会不会有一天也被赶下山去?”柳白棉问。
“……我可能先走,你后走。”
“为什么?”
“你是道体啊,不走阴神道的话,可能到达胎仙圆满期,老祖宗就会赶你下去了。”又指了指自己,“我不行,术算需要大量的信息库,得早点下去。”
“啊?”有点舍不得了,“你下去,那我怎么办?更无聊了。”
“嘿嘿,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
柳白棉鄙夷的看着他:“要点脸,好么?”
虽然这是事实。
但她还是不想承认。
“哥哥姐姐,来玩捉迷藏!”
一只小手扯了扯柳白棉的袍袖。
柳白棉把还是个小布丁的白芍药抱起来:“可以哦,但不能打扰老祖宗炼丹!”
“好呀!姐姐快躲起来!”
“诶?我来当鬼吗?”柳白棉指着自己,“这样的话一下子就会被你找到了。”
“我抓哥哥!装看不见姐姐!”可爱的小手捂着脸,开始数数。
柳白棉把白芍药放在大石头上,然后闪身躲进了树林。
小道士翻了个白眼,然后很不情愿的也躲进了山脚的建筑物中。
白居士轻笑了两声,姿态优雅:“芍药芍药,哥哥姐姐已经躲起来了哦。”
“知道啦!等我数完一百就开始哇!”
……
摘星炉内。
十几根万年大药被融化成液体,开始大火收汁。
蒸汽从炉子里冒出来,是香甜的乳白色。
万年的大药,成丹之时会引起天象,但在蓬莱岛却什么也没发生。
张太虚单手捏印,打入几枚符号,调节着火候。
他还是头一次用三昧真火炼丹。
怎么说呢……
很惊艳,很好操控,很炽热……
火焰腾腾燃起,但不能用纯火,得夹杂着一些丹火,为了谨慎。
在仙人棋盘里活到了上万岁的药材们主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一道道点化灵交织着升空,向药田里招手。
无崖子挑着水,没有望向这边,恍若无事般继续浇田。
当白芍药数到一百的时候,丹成,灭火,收炉,一气呵成。
三粒光华内敛的神丹静静的躺在摘星炉中,散发着无限的香甜气息,令人嘴馋。
“恭喜道兄成丹。”白居士欣喜的作了个揖,胸脯垂了下来。
张太虚呼出一口气,将丹药装进了玉葫芦里。
“九灵的伤势不重,吃下这三粒丹,道基将重铸。”白居士烟视媚行的走上来。
“不破不立,她需要一些刺激,才能更进一步。”张太虚说:“这三粒丹,不过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道兄还真是宠她。”
“不能这么说,九灵毕竟是为了贫道入的局。”
白居士轻轻颔首,问:“要带白棉一起去么?”
“……”谨慎的沉默下来。
“其实可以见见。”白居士说:“她以后要承担的责任很大,道兄可以提前安排。”
“桃花观根脚特殊,她现在还不行。”叹了口气,仍旧是摇了摇头。
性格没有锻炼出来。
提前暴露桃花观,有弊无利。
还需要更多的历练啊……
“贫道会带她去更多地方瞧瞧,亲自锻炼。”张太虚说。
“……我能去么?”白居士红着脸说:“毕竟我是她师傅。”
说话间,张太虚已经站起身,走到白居士面前,望着她,负着手:“你有这么关心她?”
“当然。”白居士望着树林深处,好似知道柳白棉躲在哪里一般,“她现在很可爱。”
“鹤鹤,还太年轻了。”张太虚说:“我需要更成熟的她。”
“成熟?”白居士目光闪烁,一张鹅蛋脸泛着娇艳的红,严谨的思索着,“道兄原来喜欢成熟系的么……”
“……”
张太虚背过身不去看她:“完成了给你的承诺,放你自由。”
“我不要呢。”
“为什么?这不是你以前所盼望的吗?”
白居士凝视着他的背影,低垂着眼帘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与他已断了因果,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还给他之后就结束了。”
“不用勉强,你想去什么地方,自去吧。”
张太虚化成雾,脱走了。
蓬莱岛上只留下一阵清淡香甜。
白居士望着最高峰处的那口棺材,幽幽叹了口气,用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舍不得你呢……”
……
桃花观。
张太虚出现在已经变成老太婆的姜九灵面前。
并非白居士所言的那样,伤势不重其实很重。
道基破裂,缝隙太大,那一股先天之气消散了,是姜九灵出生时带在身上的。
先天胎气,普通人会在一岁前消散。
张太虚用秘法将它留下,放在了姜九灵的丹田内,连造出她的根基。
“老爷子……”她用苍老的皮包骨小手,握紧了一只同样枯槁的手掌。
秦入画站在一旁,目中泛着泪。
这几天很难熬。
姜九灵在走向死亡。
枯白的头发,清澈的眸子与发皱的皮肤。
她已不再年轻,浑身透着死气。
“吃掉它。”张太虚送出一粒丹,又将另外两粒递给秦入画。
秦入画抿着唇说:“她想给你节约药材,渡劫之期真的要到了……”
“贫道心里有数,吃吧。”
他半强迫的给姜九灵喂下丹药。
这种大药的口感非常爽口,姜九灵蠕动着两腮嚼碎咽下去,身上开始散发香甜气息。
“渡过这一劫,你的道行会节节攀升,说不定有望证出阳神。”张太虚口吻轻松的笑着。
“真的吗?”姜九灵眸子里逐渐有了光。
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黑亮起来。
脸上的皱纹不易察觉的消失。
握在张太虚手中的那只小手,开始变得细腻、柔滑。
“观里有什么事吗?”张太虚回身问道。
秦入画也红着脸,她的眼里就像是只有年轻时候的道兄,即便他现在也苍老了,但不影响自己去欣赏。
看人如看画。
他为画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