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中国人对子女是最有执念的,养儿防老的功利思想传承了几千年,传宗接代、子子孙孙的家族思想也是根深蒂固。
“财富就像海水,越饮越渴。也许,对世间所有东西,都是同理吧,血缘至亲、孩子、爱情、名望,越多的时候越想要更多。”林小西若有所思地说。
“对吧。你看啊,我们执著于自己的孩子的人,然后就会越发地执著,小的时候要求孩子成绩好,长大了要求有份好工作,收入高,成年之后要求有个好的家庭,总之,能让当父母的人前显贵,面子风光。这不是个别,是常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把自己的人生缺憾一古脑地压在孩子身上,期待着孩子代替自己成为那个没能成为的人。”杨玉清颇有感慨。
“现代社会,普遍的价值观通常很单一,对学生用成绩评价,对成年人用金钱衡量,很多时候抹杀了除此之外的种种,就想一来,大家都活得累,而且焦虑。”赵静波附和。
“可你们也太不执著了,你们付出了那么多财力、心力,抚养别人的孩子,得到了什么呢?”杨玉清又绕回来。
“得到了陪伴,满足了被需要。”郑立接上话,他哄完孩子睡觉,也出来了。
“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没有办法真正都用锱铢必较的等价交换来换算,不是有人提出了情绪价值的概念吗?更多无形的东西,可以归结为情绪价值。”郑立补充着说。
郑立他们是习惯早睡早起的,少坐一会,林小西和杨玉清就告辞出来。
林小西开着车,看杨玉清一脸神游的表情,知道她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当中。也不去打扰她,让她自己慢慢去琢磨。林小西没有过婚姻,也没有过孩子,体会不到父母对孩子的执著。但有一点她是很明显的,对干儿子王跳跳,那是喜不自禁,对别人家的孩子,很平淡,不喜不憎。所以,其实努力换位思考,虽然能理解,但试问,自己也的确做不到像郑立和赵静波那样的境界。
杨玉清去图书馆倒是又多了一个主题,主动去收索关于自闭症孩子的相关知识和研究。周末,王跳跳回家,她还特地拉着林小西和儿子,三个人窝在家里,看了有关自闭症儿童的一部印度电影《地球上的星星》。
她发现,越了解,对于童童她越着迷,越好奇:“他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她忍不住常常自问。
王跳跳听说了童童,一时性起,吵着林小西和妈妈,带他去见见那个孩子。想着,也许,孩子对孩子,能有更多更好的交流,林小西在征得了郑立和赵静波的同意之后,约好时间,一行三人出发。
王跳跳一直是独生子女,虽然说爸爸又生了孩子,可他看着妈妈受的苦,从内心深处排斥那边的人,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主要也是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有时,看到同学有兄弟姐妹,也挺羡慕的。
见到童童的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他,没来由的喜欢。沉默不语的童童,总能激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怜爱之情。头总是低垂着,长长的睫毛遮蔽着瞳孔,就像一扇不会打开的窗子,哪怕是坐在对面,他的眼睛偶尔抬起,也是看向不知名的远处,根本就不聚焦。王跳跳就悄无声息地坐在童童旁边,模仿着他玩玩具的样子。几个大人坐在一边,间或聊几句,更多的时候听着音乐,晒着太阳,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童童摸我了,他摸我的手指了。”王跳跳开心的叫声,惊了大家一跳。郑立悄然跑过去,童童的食指轻轻触碰在王跳跳的小拇指上,小心翼翼地。
“童童和我们生活几个月了,从未主动碰触过任何人。”赵静波也觉得神奇。
郑立习惯性捋一捋童童额前的头发,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月牙儿。
“我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磁场,那种感应胜过千万句语言。比如,当你走过一个讨厌或憎恨你的人身边,会起鸡皮疙瘩,不舒服,心里冒出寒意,相反,当你走过一个喜爱你的人身边,会自然地轻松、舒畅。就是这么神奇。”林小西看着俩个孩子,眼神里流淌着母爱。
“这个我也相信,万物也是如此。例如我们走过坟场,哪怕你事先并不知道那是坟场,也会毛骨悚然,相反,如果我们进入寺庙大殿,自然庄严肃穆,心生敬畏,不敢造次。”郑立说。
“这俩孩子磁场相吸,或者说是投缘吧。”赵静波很开心,完全是哪怕孩子有了一丁点进步也会很开心的那种老父亲式的开心。
“跳跳,你以后可要多来看弟弟。”郑立也以老母亲的口吻,欣慰地说。
“嗯,以后我妈和干妈来,我就跟着来。那你们以后多了很多被蹭饭的机会。”王跳跳乐呵呵笑着,因为多了一个向往的去处而开心。
“没事,赵叔叔最幸福的事,就是做的菜有人吃。”赵静波也咧嘴呵呵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那么多人为了吃你做的菜,天开排长队还不够啊。”林小西说,赵静波作为主厨,他们餐厅因为订位难而闻名。
“做给家人吃,这是另外一种幸福。”赵静波挠挠头,身为厨师,他的手指像医生,干净、修长、修剪整齐。
“跳跳,我和你妈跟着你沾光,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常常来蹭饭了。”林小西和王跳跳做个隔空击掌的手势。
“世间最完美的事情,莫过于一个名厨,身边围了一群吃货。”杨玉清总结,逗得郑立也呵呵笑个不停。
幸福是一件多简单的事情啊,不去算计那么多“我的”“他的”“别人的”,看起来就是唾手可得的。
这一晚,大家都有点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