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声讨男人1(1 / 1)竹兮33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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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诗和远方回来,生活又回到了眼前的苟且。生存,像是一只魔爪,阴魂不散。

陈主任继续隔三岔五来找碴。杨玉清一丝一毫都不向林小西透露,领导来了,挑剔,应着;呵斥,听着;暴怒,忍着,总之,死猪不怕开水烫,领导一走,还是该干嘛干嘛,她心里清楚,对方就是要让她受不了,自己走人。偏不,有什么气是受不了的,反正,要一点点练得让脸皮和城墙一样厚。

自己是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发怔的时候,杨玉清自问。刚大学毕业的时候,王永富想马上结婚,自己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当时,很多同学有劝解:读了二十多年书,回家做主妇,不亏吗?杨玉清满脸自信地说:“读书为了幸福,主妇也是为了幸福,不冲突啊。”

那时候,天真的她看来,有一生一世幸福的婚姻,其余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了。那时候的她,没有预见,婚姻的一生一世,只是幻想。职业角色的缺失,却是要命的,因为,做了再多年的主妇,不会有人发工资,不会有收入,不会评职称,不会有荣誉证书,在职场上,不能变现,没有价格。

现在,放眼看去,同学们有继续深造之后的资深学者,有深耕专业的职场精英,有独立创业的中流砥柱,只有她,什么也不是。

杨玉清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怨妇,还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弃妇之后的怨妇。以前她最瞧不上的那种情感鸡汤类小视频,渐渐也开始看了。

什么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男人不能惯,越惯越混蛋,女人就得宠,越宠越有种。祝愿欺骗我感情的少年无爱一生,断子绝孙,孤独终老且长命百岁。

她还莫名其妙发了一条朋友圈:如果不能被当个宝,捧在手心,要么自己滚,要么让他滚。

甚至她还加了一个捉小三联盟微信群和公众号。每天在里面浏览别人讲述的情感故事,一条条翻看下面长篇累牍的留言,看大家群情激愤地怒骂渣男,她心里觉得无比舒畅。说脏话她不在行,倒不是想讲什么国民素质,是想骂人,不知道用什么字眼,词汇量不够。

看人家骂得酣畅淋漓,她也周身通泰。她偷偷把那些骂人的话写下来,每一句前面都加上王永富的名字,然后,到了晚上,一个人关上房门,对着镜子,大声念那些话:王永富,我国那么多兵器你不学,你要学剑。上剑不学学下剑,铁剑不学学银剑,终于你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剑人。王永富,你是社会的人渣,是粪便的寄生虫,是妓女身上多余的肥肉,是低级生物中的最低级,是人类的败类。王永富,请问我能找你要几张脸皮吗?我看你的脸皮里三层外三层,少几张应该没关系吧。王永富,春天都过了,你还在发春做什么,原来发春不分季节的啊。王永富,2B形容你,人家铅笔不乐意。王永富,你他妈的就是个垃圾桶,什么脏装什么,例如犯贱的女人。

骂完,叫上一个外卖烧烤,整几个串,再摆上一箱罐装啤酒,撸着串,喝着酒,那酒不是一口一口地喝,是一罐一罐地倒,顺着嘴角,流到前胸、衣襟上,不管不顾的,串的油滴在衣服上,也不管不顾的。喝到天旋地转,杨玉清知道是到火候了,就着沙发就躺下,睡觉。

早上一起来,头有宿醉的疼,有些趔趄,满屋狼藉,顾不上收拾,潦草地梳洗一下,赶紧去上班。

寒假,王永富给王跳跳报了个冬令营,很贵。杨玉清想把儿子攥在身边,就像一个快输光的赌徒,攥住手心里的最后一个筹码。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工作不稳,忧忧戚戚,忐忑难安,怕影响儿子的心境,再加上王永富每在儿子身上花一分钱,都让她觉得很舒爽,都可以把以前自己在婚姻中被苛刻的找补回来,尽管王永富没有提前打声招呼,让她很不悦,还是顺顺当当送儿子去参加冬令营了。

这个冬令营要到大年初三才回来,杨玉清要自己过年了,生命当中第一个一个人的年。林小西好些年没回老家,今年妈妈打电话让回去一趟,老人今年以来身体不太好,眼下更重了,林小西取消了假期所有安排,一放假就赶回去了。

杨玉清早早拿王跳跳当作幌子,说是陪儿子一起冬令营,年后才回来,避免了回娘家的困窘。

每日,白天煮一锅粥,就一瓶咸菜,饿了就吃,这么混一天。晚上,照例,撸串加啤酒,醉了,倒头就睡。

家里都是好养的绿萝,唯有一盆杨玉清多年来,一直随身的墨兰,年年开在冬天的寂莫里。今年,不知道是不是被杨玉清晨昏颠倒太过冷落,还是关门闭户满屋酒气熏的,总之,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点点步入膏肓。

杨玉清有黛玉葬花的自怜,但没有那份精细,连根拔起,用报纸包了,埋在了一株桂花树下。质本洁来还洁去,挺好,总好过那些贱坯,活着脏了空气,死了脏了土地,说的就是男人。

眼看大年三十了,杨玉清想着还是去以前常去的花卉市场看看,再选盆墨兰回来。

搭了公交车,照例找了个后面靠车窗的位置坐下。公交车里也应景地放着欢喜热闹的歌曲,把大街小巷烘托得喜气洋洋。

“一生一世,挚爱今生——王千叶周岁喜宴”,在本市最豪华的酒楼——金玉满堂外挂着大大的横幅。落款是:爸爸王永富,妈妈曾丽丽。

曾丽丽这三个字,像一千瓦的聚光灯,照亮了杨玉清所有的脑回路,激活了她上亿的神经元。

这几天黑白不分,三餐不继地醉酒,本来头脑混沌,眼神涣散,瞬间血往上涌,直冲头顶,脑袋里面嗡嗡地响。她没有任何思考,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公交车,跑到酒店门口。曾丽丽抱着孩子,笑妍妍地站在门口招呼来宾。在大家完全还没回过神的情况下,杨玉清冲上前,揪住曾丽丽的头发,用力往门框上撞了一下,然后,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左右开弓,扇了几个大耳光,还用解恨,反手在她脸上狠狠挠。

众人像炸开了锅一样,混着哭叫、怒骂,把两人拉扯开。杨玉清脑洞大开一样,拿出随身布包的一个黑瓶子,握紧在手里,拧开盖,说:“都放开我,不然,我马上喝下这瓶敌敌畏,死在这里。”

抓着拖拽她的人不敢动,松了手,保安也只能围着旁边。她径直走到中央舞台上,一手仍紧紧握住瓶子,对着嘴角,另一只手抓找了一个话筒。众人屏息静气,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喂喂。”杨玉清从容试了一下音,开始声嘶力竭地骂:“自我介绍一下,大家看啊,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叫王永富,是我前夫。那个贱婊子的女人叫曾丽丽,是小三。”她指着两人,王永富头低得不能再低,曾丽丽用纸巾捂着脸。

“我是原配,前妻,我叫杨玉清,玉洁冰清的杨玉清。我22岁大学一毕业就跟了他,他开始创业,第一桶金是我娘家帮忙的。后来,日子过好了,生意做大了,你们看看,那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寄生虫,就是废物,住在我们家,好吃懒做,还得我伺候着。到头来,王永富,背着我,和公司的女员工搞上了,还把肚子搞大了,小三逼宫,上了位。离婚的时候,我舍不得我儿子,我要儿子,他独占了家产,倒头来,我两手空空,被扫地出门,小三鸠占雀巢,春风得意。”说到这里,杨玉清气结,浑身抖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呼吸几口气,稳稳心神,继续骂:“王永富,你妈个逼的贱男人,从小缺钙,长大缺爱,光着脖子打领带,穿着裤头系皮带,你还真以为自己人模狗样了?就你那个蜡枪头,难得做两次爱,还搞得人家不愉快。你他妈的就是个性无能。曾丽丽你个大贱货,为什么什么都在涨价,就是你越来越贱了。我从来不骂人,我他妈的教训的都是畜生。曾丽丽,你这么一个天生的心机婊、绿茶婊,你妈那不是婊子的祖宗吗?你的床总是人来人往的,那么忙,王永富这个性无能恐怕不能满足你吧。对了,提醒你一句,以后别穿衣服只穿肚兜吧,更加方便,更加符合你公交汽车、公共厕所的本质——谁都能上。请你站好,别把脚叉开站,我怕把蟑螂熏死。也别穿得跟慰安妇似的到处溜达,手榴弹看到你会自爆。王永富这个性无能送你了,我不是草船,你的贱以后不用往我这里发了。我画了一个棺材,里面躺着你们一家三口,我多么善良,让你们死也在一起。”

杨玉清一口气说完,有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歇歇,继续骂:“曾丽丽你个贱货,心机婊,下贱东西,我以为你只跟潘金莲配,没想到和武大郎更有夫妻相。王永富,你他妈就是个垃圾桶,喜欢拣别人玩剩下的,吃别人的残羹剩饭,我提醒你,毕竟是个杂交品种,还是去做个亲子鉴定吧,万一是个野种呢?还有,有其母必有其女,婊子生的杂种,能是个什么东西呢?9岁**,12岁被搞大肚子,一辈子躺男人肚子底下挣钱,20岁得性病死掉。最后祝你们贱到天下无敌,男的绿帽子堆得像珠穆朗玛峰,女的被卖到山里当妓女,供十里八乡60岁以上的老头子用,到最后,死在草堆里。”说完,杨玉清猝不及防地把话筒砸到王永富身上,扬长而去。

走到街上,冷风吹来,杨玉清的神智回来,不敢相信刚才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刚才那股子魔鬼一样的狠劲也没有了,浑身像是虚脱了,她花市也不去了,后怕涌上心头,逃也似的回家。

迷迷登登坐到黄昏。手机骤响,是王永富。怎么会这时候打电话?杨玉清犹疑地接了。

“到派出所来一趟,她报案了。”王永富没多说什么,挂了。

杨玉清哆嗦起来,忽然怂了,后悔今天的一时冲动。她这辈子,连走路都怕踩着蚂蚁,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也不会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成为被告人,进派出所。

再见到曾丽丽,她刻意打扮得更加华贵无比,光彩照人。扇耳光的地方没什么,主要是后来用指甲挠脸的地方,留下了印迹。王永富看样子在求她说好话,警察也建议大家私了。

“赔5000块钱,道歉。”曾丽丽说。

王永富把杨玉清拉到一边,递给她一个纸包:“这是5000块钱,我准备好了,你向她道个歉,这事就了了。”

“我道歉,你他妈的,原配给小三倒歉。”杨玉清火又腾地窜上来。

“谁让你动手了。我也不想你有案底,会影响儿子高考的。”王永富知道杨玉清的软肋在哪里。

杨玉清闪电一样转身,拿了钱,给曾丽丽,说:“对不起。”曾丽丽接过钱,扬长而去。杨玉清冲上去想再打,被王永富拉住了。“想想儿子。”王永富的话,像咒语一样有效。杨玉清把头往墙上撞,王永富没走,拉住她。杨玉清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拉到派出所外面,扑上去,几个耳光甩上去;“你他妈个窝囊废,我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杨玉清边打,眼泪崩射出来。

“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杨玉清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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