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多,有妇人抱着小孩进门。
红木案台前,老妪穿着款式老旧的青花布袄,年纪只有六十,看起来有七十多,脸上的褶皱一道一道,大如沟壑。
老妪闭眼坐于案台前,她睁开一只眼,瞟了妇人一眼,一个镇上的,她都认得。
“你家小儿病了有些天了吧。”
妇人刚进门就听见她说中了,声音带着哭腔,“大师,帮帮我家崽儿。”
老妪闭上眼睛,舀了一勺米,装进一个阔边盘里,然后招呼妇人抱着小孩过来。
月影婆娑,投在窗户下,晕开一层薄光。
老妪给小孩“做法”后,不时听见几声猫叫,送走了妇人,她拿着手电筒,从后门出去,进了另外一间平房,这是她平时吃饭睡觉的地方。
进了屋,还未来得及开灯,屋里黑沉沉,北风从侧边窗户涌来,一阵寒意漫上心头。
她明明记得,天黑前这里关了窗户。
老妪屏住呼吸,拿着手电筒往侧边照过去,一张人脸陡然出现,惊得她将手电筒摔在地上,亮黄色的光圈里,出现了一双白色运动鞋。
老妪颤着手,捡起手电筒,这会看清了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正倚在窗边,看着她笑。
“你……你没死?”老妪往后缩了下,声音颤得厉害。
姜亦伸手开了灯,突然的光亮,刺的老妪眨了好几下眼睛。
“你认识我?”
老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确定地问:“你是姜亦?”
林家女儿回来的消息在松湖镇传遍了。
“你认识我母亲,是吗?”姜亦没回答的她的问题。
老妪神色有些许惊恐,她关了手电筒,去边上的桌子边倒了一杯热茶。
“我母亲被卖到林家,中间你搭了线吧。”
哐当!
热水倒了一地。
老妪回过头,看着姜亦的眼神微微发狠,她恼羞成怒地开口:“林家的小姑娘,你别以为自己在外面读了几年书,就有资格这样跟我说话,按辈分,你爸爸还得叫我一声姑妈呢!”
“我是我,林家是林家。”姜亦走过去,弯腰捡了一片碎瓷,切口很锋利。
老妪瞪直了眼,看着姜亦咽了下口水,“你到底想做什么?”
姜亦抬头看向老妪,笑着问,“你神通广大,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女孩倾身,一张俊脸在老妪眼前放大,和印象里那个虚弱女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虚弱女人抓着她的手,眼里浑浊不堪,一声一声地祈求:“不要……不要……”
老妪猛然惊醒,挣扎往后退,手掌扎进地上的碎瓷杯上。
“啊……”她感觉到痛,手上流出暗红的血液,“你到底想要干嘛?”
“刘家嘴老槐树,你记得吧。”
老妪惊骇,眼底的血丝通红,“你……你怎么知道?”
有个人贩子在老槐树上吊自杀,大家说那是罪有应得。
“我当然知道了。”姜亦笑了,眼里明光暗灭,“我还知道,林家的生意是你找人介绍的。”
“你说什么胡话!”
“既然我可以找到你,他们也可以找到你。”
老妪睁大了眼,脸上尽是惊恐和不知所措,胸口仿佛落了重石,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喘上气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好,我不为难你,好自为之。”姜亦起身要走,下一秒裤脚被拉住。
老人蜷在地上,弱弱地问:“我说了,你能保我的命?”
女孩的脸被灯光照的很好看,她轻轻一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