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老妇人被迫卖掉最后一个孩子和去年发生在河西河东两郡的特大洪水有没有关系,但或许……这是了解那件事情的一个契机。
回到几人休息的客栈,谢绍将房门关了。
老妇人手里拉着七八岁的小姑娘朝几人重重跪了下来。
“老妇多谢几位公子小姐相救,愿当牛做马,报答几位公子小姐的恩情。”
小姑娘眉清目秀的,也跟着娘亲一起跪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绍折扇合上,“这倒不必,你只需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如实告知我们便可。”
谢绍早就看出陆玖神色不对,猜到他救这老妇人可能另有打算。
老妇人没有隐瞒,缓缓道来。
去年,河西河东两郡爆发百年来难遇的特大洪水,永安县虽然地处河西郡边缘,却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她家靠近村庄外围,洪水来时,早就被雨水冲刷的岌岌可危的房屋顷刻间倒塌,孩子的父亲也被洪水走,只留下她和三个孩子。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老妇到现在都是一阵后怕,当时的永安县犹如人间地狱,哀鸿遍野。
之后,短短的时间内,粮价米价飞涨,各种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价格更是涨了十倍不止,她家本就被洪水冲走,家里余粮不多,成了附近第一批卖孩子的人。
说到这里,老妇人哭泣不止,“老妇也是没办法,跟着老妇迟早也是饿死,还不如卖了或许还能寻个好人家做个丫鬟婢女什么的有条活路。”
之后又哭哭啼啼的说了好些当时的惨状。
几个人都是面沉如水,尤其陆玖。
陆玖记得很清楚,去年洪水刚发时朝廷就拨了三十万两白银赈灾。
永安县靠近河西郡边缘,被波及的时候其实是第二波洪水,那时朝廷已经下拨不少银钱物资,按理说当时县衙已经有了一定的应对之力,可从老妇的叙述中,她似乎从未得到过朝廷的任何补给。
陆玖看了谢绍一眼。
谢绍心领神会,问,“竟然到了卖孩子的地步,朝廷就没有拨款赈灾吗?”
“拨了。”老妇人重重答。
“那为何?”
“可那群昧良心根本不给我们老百姓吃,县衙里有粮食,县老爷却不允许开仓放粮,每日施粥也只是在城南施,城北城西这些地方根本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
施的粥也只是见清水不见粥米,即使这样,每天依旧有无数人打破头想要争抢那一碗米粥。
老妇体弱,争抢不到那一口赈灾粮,每日便带着几个孩子沿街乞讨,饿的狠了便到城外挖些草根树皮煮来吃,可很快草根树皮也被抢光了,老妇无法,只得卖掉自己的孩子。
就算卖掉孩子也只是维持老妇母女几个三个月的生计,眼看剩下的两个孩子就要活活饿死,老妇无法,只得将年纪稍大点的二丫头又卖掉,勉强将日子撑到了过年。
哪成想,年还未过,老妇就染上重病,仅剩的这一个孩子不忍见老妇活活病死,便在人牙子来村里物色孩子时把自己给卖了。”
说着,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