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府衙正堂,两个位高权重的老大人坐在最上,底下站着的是明府和节度使,气氛略略凝重。
苏榛榛一行三人走到正堂时,从三山浦带着苏榛榛过来幽州的老大人,正破口大骂着明府,怪罪他连戎狄的贼人都看不住,让他们死掉了。
这一连串嘲哳难听的话,是苏榛榛出生至始从未听过的。她甚至略感惊讶的看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明府大人,心觉还能这般骂人?
魏安阳趁着老大人骂够了,饮茶润嗓的间隙,连忙上前应承道:“大人,下官们听见消息,便立刻赶过来了。”
沉默。
那钦天监的方某人轻轻咳着,虽然自己也觉得很尴尬,却还是那般说道:“嗯,你们来了就看看这案牍上的东西,今天在那死亡现场附近,某个百姓捡到的。”
三人点头,一同靠近那边的案牍,朝着那神秘的东西看去。
那东西是透明的,两侧向外部凸起,内侧一圈要比外侧看上去厚重很多。苏榛榛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似乎那时听侯景迁他们提到过,这东西能够聚光。
不仅可以聚光,似乎眼神不好的人也可以用它来放大那书简上的小字。
所以,案发现场又为何会留下这个呢?如果按照记忆中那道闪光刺眼的东西,倒是的确有可能是这个。
苏榛榛仔细想着,当时戏子站在那里,会刺眼吗?
顾岭树不知当时的情景,便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处之,并未插话说点儿什么。
魏安阳微微一笑,拿上那案牍上的东西,匆匆忙忙的叫上小厮抬来一个点上亮的烛台。
白日里的烛台光亮确实算不上强烈,不过魏安阳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试验,来证明自己脑中所想无误。
在那烛光微亮的环境中,朦朦亮的光线透过那个透明的东西,竟然汇成了一个极亮的光点在另一侧的那张牛皮纸面上。只短短七八秒钟,那牛皮纸已经浅浅发出烤焦的味道。
大约一呼一吸之间,那牛皮纸被光亮打在的地方,竟倏地着起火来。吓得持着那张牛皮纸的小厮连忙将那牛皮纸扔到地面上,用脚使劲儿踩了踩,才扑灭了那道火光。
适才,魏安阳才确认了他所想基本无误。他走上前去,笑容浅浅,酒窝浮现。这是那戏子的案情姑且算是差不多解开了的片刻欢愉,一边向正堂内的大家解释说道:
“这东西,名为凸透镜,具有聚合光线,放大文字的效果。若是在别处,京城或许很难寻到,估计也只有皇亲贵胄人家才会遇到。可这里是幽州,也就少见多怪了。”
苏榛榛有些迟疑,“为何这东西会在京城那样繁华之地很是少见,而在这偏僻的边境会泛滥成灾?”
“因为这凸透镜嘛,实际上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所以说,若论起谁见过这些,恐怕那远离边境的京城繁华所在,倒是少见这些。”魏安阳蹙眉解释说着。
苏榛榛点头。
经过这样的解释,苏榛榛便也大概的清楚了,那戏子的案情究竟如何了。这场蓄谋已久的暗杀,表象上看是冲着镇妖司的,可若细细深究,便与戎狄想要攻城离不开关系了。
她和他相视一笑,心意相通的致意点头。
魏安阳接着说:“那戏子的死,虽然在于毒,背后的那阿婆罗门毒。可直至昨日,苏榛榛中了毒后用阿婆罗门毒解毒,我才明白那也不一定致死。毒虽是毒药,却也不见得立刻毒发,毕竟还有用毒治病的。”
听着这话,坐在堂上的方某人略微有些不解。他疑惑着侧歪着头,慢条斯理的问着:“你是说,那戏子并非是中毒而亡?”
魏安阳摇头,“不,是中毒而亡,却不只是中毒而亡。那戏子的尸体,经由医魔前辈严柴主探查过,他说过那毒是死因。所以中毒而亡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那脸被烧成灰烬了,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苏榛榛两眼倏地放出光芒,话已至此,再猜不出来可真是个憨傻的了。
她不由摸了摸脑袋,将心想那些事情接着话茬说了出来:“所以,那脸烧成灰烬,是有人利用这个凸透镜的聚光作用,引燃了那戏子脸上的磷粉?看来,另外两个帮凶,一个是含有大量磷粉的面霜的卖家,以及用这凸透镜毁尸灭迹的人。”
……
……
正堂一片安静,站在堂下那两个幽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官神情严肃,没人敢插一句嘴。
还是那位老大人打破这阵沉寂,似笑非笑,且带着几分深意的说道:“如此,下发海捕文书将那售卖给戏子面霜的卖家逮捕起来,关押大牢。另外查出这凸透镜来源于何处。还有边防营该布阵的,也都给我麻利着点!”
“是!”几人异口同声的应道。
微寒的春风吹拂着幽州府衙地上的枯叶,那枯枝藤蔓上的叶子落了一个冬天,现已临近春天也没落得清净。
苏榛榛走在这头顶空旷的庭院中,听着萧瑟的风遒劲吹着,耳畔似被这该死的寒风冻住,变得通红。
顾岭树全然不知他到幽州城之前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好意思问。扶了扶腰间的白色短笛,笑道:“需要我做什么?”
苏榛榛不知该如何安排任务,对着那年少成名的少监大人摇头笑笑。遥看着远处迟迟走来的仵作少年,心生一计也没多想就说:“先把那群戎狄贼人的尸体处理好,再谈接下来吧。”
顾岭树点点头。
这边三人朝着仵作少年走来的方向过去,刚一碰面,那少年便按捺不住性子的大叫。后来似乎是发现了自己声音太大,便逐字逐句的降低音量,说起来他后发现的事情。
他拱起手来,恭敬的说:“各位大人,那蠕虫是被那几个戎狄贼人头间的一种药物吸引的。我用银针提取了一些,却发现那是种毒。在眉毛的特定位置用针灸的方式注入毒药,很是奇怪啊!”
“毒?”苏榛榛三人异口同声的反问起来,经过刚刚在正堂上魏安阳的一番说辞,连不知前情的顾岭树都有所发觉整件事情彻底串联到一起了。
“阿婆罗门毒!”
三人得意的笑着,只剩下那仵作少年一人哑口无言的惊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