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月林湛文分坐登记桌两边,卢阿姨坐在桌后面。
“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都拿出来吧。”
“离婚协议书。”
卢阿姨明显不和林湛文说话,他低头看着桌子出神。
似乎每个人都嫌弃他,每个人都恨不得他马上从宋清月身边滚开。
但他们不过闲杂人等,林湛文杀之如杀鸡,何曾放在心上。
只是我很遗憾,让你也厌恶我,当年初见,你那么活泼,笑得那么甜,如今你不爱笑了,都是我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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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我应该《婚姻法》、《婚姻登记管理条例》给你宣读一下,但想必你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吧。”
宋清月:“我的律师都和我说清楚了,今天下午因为律师忽然有事,才没跟来。”
卢阿姨一边翻看离婚协议书,一边微笑的说道:“好,好。”
卢阿姨翻到最后一页忽然惊道:“怎么会是你迁出户口?难道你把明珠塔旁的房子分给他了?”
宋清月说道:“嗯。”
卢阿姨说道:“你……”
卢阿姨欲言又止,但看到宋清月求她别说的眼神,对林湛文的厌恶更盛几分,叹了口气:“那我也不问你们愿不愿意再考虑考虑了,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
宋清月签了字。
“咚咚咚!”
宋清月敲了敲桌子,把林湛文从沉思中惊醒,宋清月面无表情,但她眼中带着急迫。
卢阿姨更是看犯人一样的眼神,就怕他反悔。
林湛文苦笑一声,接过笔来,刷刷签完字。
卢阿姨明显松了一口气,宋清月也露出了解脱之意。
《结婚证》注销,《离婚证》颁发。
林湛文收拾证件,脑子里蹦出一个诗人的半首诗。
李白,李白!
单名一个白字,便有无限韵味。
“会稽愚妇轻买臣,”
他轻声自言自语。
突然的说话,吸引了宋清月卢阿姨的注意力,坐的很近,虽然声音不高,但两人都听清楚了
“余亦辞家西入秦。”
脑中的诗词变得清晰,他念的声音亦是坚定起来。
宋清月还不知所言,卢阿姨却如有所悟的紧紧盯着他。
最后一句更是清晰无比,激荡他的胸怀。
林湛文正好收拾完证件,起身离开。
他朗声念道: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关上房门,林湛文大步离开,走廊狭长,却觉天地无限宽,洒家今日出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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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屋内,方姐不解:“清月,这家伙拿了你的房子开心得像疯子一样瞎叫。”
宋清月摇摇头“他好像是念诗。”
宋清月喃喃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不知是谁写的,好痛快的诗句啊,他真的那么盼望离婚吗?”
卢阿姨仿佛失了魂一样看着手机,说道:“可能是他自己写的。”
方姐连忙说道:“不可能啊,那家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怎么可能会写诗呢,而且写得那么好。”
方姐至少也读过书,听得出来这句诗的好坏。
宋清月也说道:“林湛文他虽然也爱看书,但他不看古文,更别提诗文韵脚了。”
卢阿姨说道:“你们知道他上一句说的什么吗?”
宋清月不知道,她记得是会计渔夫,雨衣辞家什么的,却不懂是什么意思,古诗里怎么还有会计呢?
卢阿姨的丈夫是文学教授,卢阿姨本身也是一个爱文学的人,尤其是博大精深的古代文学,所以对于一些典故很清楚。
“是‘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她把手机拿给两人看:“这句用得是汉代朱买臣的典。”
手机上是关于朱买臣的简介。
她解释道:“朱买臣早年家贫,卖柴为生,卖柴走路时还念书。他妻子嫌弃他贫贱,离开了他。后来朱买臣得到汉武帝的赏识,做了会稽太守。会稽愚妇就是说朱买臣目光短浅的妻子。”
“余亦辞家西入秦,林湛文这是自诩和朱买臣一样,西去长安就可以青云直上了,真是骄傲自信之态溢于言表!”
卢阿姨细细又读了一遍。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她忍不住震惊:“何等的狂傲!何等的自负!何等的气魄!余亦辞家西入秦!我辈岂是蓬蒿人!”
方姐见宋清月失了神一样,连忙开解道:“这怎么可能是他写得,恐怕是从诗集看来的,特意在你面前念,气你的。”
卢阿姨认真的纠正道:“虽然这诗满是盛唐气韵,但我搜过了,没有这首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样的自然,这样的和韵,这种诗,一个文人活一辈子就写一首也够本了。如果是古人写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况且这诗,这样的合情合景,可能就是他刚写……”
看着失魂落魄的宋清月,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卢阿姨后知后觉的停下了。
难道我是愚妇吗?可是你看着是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靠近时却忽然远得让人看不清,我又如何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呢?
宋清月愣愣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