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是人肉沙包么?叶行远听来只觉得好笑,连报复的想法都提不起来了,再看陆伟掀起长衫,露出根根肋骨上的青紫,更是忍俊不禁,说了句“看完榜再说。”
反正从一开始,叶行远就没把陆伟真正当成可以信任的自己人,无非是贴上来的跑腿跟班而已。
榜下多是早来的学子,有不少也是府学的同学,与叶行远本就认识,见他过来都是亲热的招呼。
叶行远虽然两三个月没在府学露面,但他实在是赫赫有名,诗才和花魁大会,只这两样就称得上一等一的才子。
这等才子闭门苦读两月来考恩科,上榜的概率当然就高,至少比碰运气的小虾米有希望多了,自然要客气相待。
入学那天就被欧阳紫玉一顿痛打的郑克定也在榜下,瞧见叶行远和欧阳紫玉,犹自还有些惊惶。他那日被欧阳紫玉打伤,养了一个多月才能起身,倒是错过了叶行远大出风头的高潮期。
不过就事后听闻,也够让郑克定咋舌不已。回想一开始因为叶行远占了他好友名额,他便强出头想要收拾这个乡下来的小童生,被教训也是活该。
他始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理,最近一个多月倒是闭门苦读,这次恩科考试表现不错,仗着他祖父恩德余荫,大约秀才应该是能到手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叶同学,先前在下冒犯虎威,追悔莫及,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郑克定说起“虎威”二字时,却拿眼睛去看欧阳紫玉,这才是真老虎也。
又来一个道歉认罪的,叶行远差不多把这事都忘了,连郑克定的名字都有些记不清,只含糊记得是老几辈的郑探花之孙,大度的笑道:“不知者不为罪,郑公子不介意就好。”
自己没蒙受什么损失,他又被揍得卧床不起,虽然对方有害人之心,勉强也算是扯平了。既然对方大庭广众之下道歉,叶行远也不能显得小气,表面上大度一些也好。
“放榜了!放榜了!”这时候人群一阵喧嚣,果然见一群官差出现,捧着红布覆盖的木盘,立在府衙大门外照壁下。
规矩还是照旧,唱名贴字上榜,自倒数一名开始。官差们掀开红布,按顺序取出一个黄纸条,在榜上贴住。众人定睛看去,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郑克定。
“轩辕历三千四百五十年,汉江府乙未恩科府试,第三十名秀才,郑克定!”
郑克定欢喜大叫,他的随从立刻掏出红包,喜钱如流水一般发了下去,周围一片恭贺之声。这次恩科虽然参与的人数比正常府试略少,但取中的名额也减少许多。
倒数第一是三十名,也就是说这一次数百童生之中,只有三十个幸运儿。录取十分之一都不到,竞争极为激烈。
叶行远倒是气定神闲,看着官差一一唱名,随着榜上的名字越来越多,盘中的纸条也越来越少。到得最后,第二名的纸卷也已经贴上了榜,并不是叶行远。
不少人已经把注意力放在叶行远身上了,先前叶才子名声那么响亮,如果要是不中,这个落差可就......
只剩最后一个名字,叶行远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也不免有点紧张起来。自己的文章可是全力以赴了,拿出来的是千古名篇。如果这还不中,那就真要豁出脸去闹一闹。
不过都是以后操心的事情,眼下别人都在看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先装逼!叶行远面上从容淡定,自在自如,一派悠然神色。
落在别人的眼中,自然就是叶行远要么视功名富贵如浮云,要么就是极度的有自信,这都是了不得的气度。
不过也有知道些内幕的人在人群里议论,“听说知府家公子与叶行远冲突不断,自府学到花魁大会,那可是结下了深仇大恨。到了这关节上,能让叶行远好过?”
亦有人附和道:“有些道理!知府大老爷可是说一不二的主考官,罢黜掉叶行远不是没可能。”
便又有人愤愤不平说:“朝廷抡才大典,岂能如此儿戏!”
然后最早发话的人唉声叹气道:“话虽是这样说,但世上之人谁无七情六欲?世间之事又哪能尽善尽美?”
议论了片刻,不知不觉间,看榜众人再想到叶行远成绩的时候,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顶着知府大老爷的恶意参考,在录取比例不到十分之一的情况下,上榜难度要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