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宿舍。
熟悉的破门,掉漆掉皮,划痕凹痕,整个门面像一幅毕加索的抽象画。
路满推门进去,门缝的铰链生锈失修,发出“吱呀”的呻吟。
五人间,上床下桌,屋内已经有三人安置好了,两个人在床上钻进了被子,一个白净脸瘦子,在下面座椅上侃侃而谈。
“哎,我们宿舍人齐了。”白净脸瘦子扭头面向路满,“还有个下去买东西的,一会儿就上来。哥们你是最后一个了,怎么称呼?”
“路满。”路满笑笑,心说这个白净脸还是和记忆中一样,“道路的路,满意的满,中文系新生,鲁省人,家是牡丹城的,大家晚上好啊。”
一个在床上的舍友,直起赤裸的上半身,胸肌发达,肌肉虬劲,他冲路满打了声招呼:“包宇,省会泉城来的,你好你好,以后都是兄弟了。”
白净脸介绍道:“我叫郝超,鸢城的。
那边已经睡下的一位,叫严家琰,是济宁城的。
嗐!合着我们宿舍五个人,四个都是鲁省本地的!”
郝超的手一拍大腿:“路满我跟你说啊,还有一个,他叫张居生,浙省来的,那小子有点独来独往的意思,不理我们……”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一个戴眼镜的秀气男生,进来时剜了郝超一眼,提着一袋生活用品,阴阴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嗯…咳咳……”
郝超面露尴尬,背地说人被事主听到了。
他伸伸头假意向窗外张望天气,局促地说道:“外面风大,我去公共阳台看看我鞋子。
唉,AJ球鞋,我全身也不过上下一千块的行头,加起来还没那双鞋贵。
得常常保养通气,就是难伺候,我都怕我脚臭污染了它。”
待他走后,上铺传出一个冷冷的“哼”声:“碎催话痨走了,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会儿。”
路满探头,冲这位装睡的舍友严家琰说:“同学,晚上好。”
同样已经躺在床上的包宇“哎”了一声:“原来伙计你没睡着啊。”
“你好,路满是吧。”
严家琰脸上写满无奈,还有在被子里憋闷的通红:“不好意思,今下午你不在,那个郝超哔哔赖赖半天了已经。快疯了我都要,看来我需要买一副降噪耳机。”
大学宿舍,往往是很多人接触到的第一个微缩人际场。
大多都是第一次认识不同地域、不同生活习惯乃至不同思维的舍友,如何相互尊重,如何沟通交往,成了摆在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
路满“前世”的宿舍就是这样,初时因为个人脾性、摩擦碰撞,很长时间内宿舍处于冷场状态。
直到混熟了,交心知彼,才有了争相认儿子的友善局面。
路满到张居生,这位宿舍唯一的外省新生近前,重新自我介绍一遍。
张居生推推眼镜,语气不咸不淡:“高中同学们都叫我居生,我是浙省绍兴人。”
“绍兴,好地方诶。”路满夸赞道,“鲁迅的故乡,你是大文学家的老乡?”
“因为小时候的课文,我印象特别深刻,孔乙己的茴香豆,在绍兴的那个咸,咸——”
路满故意顿住,引着张居生接下句。
“咸亨酒店。开学东西太多,等十一假期,我给大家带茴香豆和黄酒尝尝。”张居生眼镜后面的目光,稍微松动。
“绍兴黄酒有名呐。”路满笑道,“听说你们那儿有人把花雕酒加到冰棍和奶茶里,当特产小吃卖。想想这味道,我就咽口水。”
“对对对,路满你去过绍兴?”
听路满聊起头头是道,张居生有了一丝他乡遇故知的归同感:“甜丝丝的,美滋滋的。我们那老人常说‘绍兴出师爷’,可要我们这一代年轻人说,绍兴出小吃才是一绝呢!”
“我没出过省,都是道听途说来的。等有机会,去你家蹭饭。”
“我们省和市,宣传做得一般般。我还以为,出了省,没人知道我们。”
“好家伙。”严家琰惊异于路满张口就来的拉家常,也羡慕起人家故乡名气特色,“我们济宁城,都没啥可说的,数来数去,也就孔子和水浒传了。”
“你们还有大明湖吧。”张居生被打开了话匣子,“《还珠格格》里,大明湖畔的夏雨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