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取出柜子里的这本唐国古书,此书名曰《白帝行走伏魔录》。从书的序言看,这是一百五十年前的手稿,那时候旧唐国还没有覆灭,泰西人也没有开辟幻海市。在书页里盖着“卿云大学图书馆”的藏书章——这座幻海知名的图书馆汇聚了旧唐国江南藏书世家最丰富和精华的藏品,是天下一切读唐国古书之人都知道的地方。果然,程诗语是去卿云大学图书馆,寻找殉道者事迹的进一步线索!
——此书叙述古时江南一处“白帝观”的历代门人斩妖伏魔的掌故,通篇都是荒诞离奇之事。这座道观早就湮灭无闻不知所在,这本书的作者也是一个不知来历的无名氏。但翻到此书三百年前的记载,赫然有一篇《荡鼠魔记》!安放那个殉道者的基座上,不正是铭刻着“白帝行走封魔于此”吗!
婷婷喃喃道,“为什么诗语会瞒着我私自去卿云图书馆……这一定是她和我离开殉道者墓穴后的事情,之前她不可能知道‘白帝行走’这个称谓!”
她们当初约好一道写作研究报告,一道去泰西念大学,为什么诗语会把自己撇在一边,装作没事地过了好一阵?
“我想,你的好闺蜜藏了不只一件事情。”
陆澄把程诗语最近的那本日记递给婷婷,现在的婷婷已经毫无阻止他的意图,反而帮陆澄分析起诗语日记的内容。
这个时候,有新的脚步声靠近程诗语的公寓套间,接着是钥匙插入程诗语套间房门的声音。
婷婷和陆澄都停了下来。她悄声说:“不是诗语家女佣的脚步。”
陆澄从西装口袋取出柯尔特手枪,负在背后,藏到套间的房门后面。门打了开来,一个男人走进了程诗语的房间,正撞上张筠亭直视的眼神!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褐发泰西男子,身材矮小,相貌很平常。他怀里捧着一大捆鲜花,遇到张筠亭也是诧异莫名,两人都立刻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穆罗岱老师,你怎么来这里了?!”婷婷道。
这个泰西男人就是她们怪谈社的指导老师,人类学博士,交给婷婷和诗语那本泰西古文殉道者传的穆罗岱。
陆澄收起手枪,从门后笃悠悠走出来,从后面拍了下穆罗岱的肩膀。那个穆罗岱吓了一跳,跌进客厅的沙发上,那捧花也落在地毯上,洒了一地。一枚银坠子从花束里掉出来。那是一枚P字形的银坠,很有些年头,陆澄拾起来,凝视了一会儿,放在茶几之上。
——这个P字银坠像极了殉道者头骨上刻的那个P字的字体。
“您是?”那个穆罗岱问陆澄。作为泰西人,他的唐语一般,能够交流,但腔调怪异。
“我叫澄江,是婷婷爸爸派来的探望人。你是她们老师吧,最近贵校出了些事情,老爷子不太放心。你这位先生能带我去贵校看看吗?”陆澄流露出咖啡店老板招呼客人的职业笑容。
“应该应该。”穆罗岱道,“这些问题我们学校也是一筹莫展呀。传说社会上有一种‘调查员’的职业,专门解决异常事件,可惜我们这些教师没有渠道联络。我能做的,也只有给自己的学生送花安慰了。”
穆罗岱指着茶几上那个P字形的银吊坠道,“诗语是我的学生,我不知道如何让她康复。思来想去,便决定把我们家传承的这个银吊坠赠送给诗语——我们家族的传说,这个P字吊坠能保佑人远离魔鬼。”
婷婷望了一眼陆澄。
他感慨道,“我们一定会把这枚P字吊坠佩戴在诗语小姐的身上,把你的心意传递过去,我们一道为她祈祷吧。”
“好的,好的。我不善于辞令,最近学校的事情又多。那么,澄江先生,我们下午在南英女中见。”穆罗岱脸红耳赤地告辞而出,只留下婷婷和陆澄。
陆澄侧过脸,微笑着问婷婷,
“你说,为什么穆罗岱会有诗语套间的钥匙,见到我们又那么尴尬?”
婷婷哼了一句,
“我们才看了诗语的日记——她竟然对穆罗岱有好感。枉我是诗语的闺蜜,她居然从不告诉我他们的关系。”
“婷婷,再问你一个我真不知道的问题:穆罗岱的唐文水平如何?”陆澄道。
张筠亭不假思索道,“穆罗岱老师只会唐人的口语,不会写唐文,看不懂唐书,更不要说唐国古书了。不过,南英女中的外籍教师里,老师算是很努力学唐语的了。对泰西人,唐语究竟是太难了。”
“那样,一切都解释通了。”
陆澄从口袋里取出天泉古钱,和穆罗岱带来的那枚P字吊坠并排在一起。他的眼神之中迸发出兴奋至极的光芒,全身都升腾起了一种强烈无比、陌生但又熟悉的热情。
现在他的眼中,那枚黯淡的天泉古钱真的闪耀出幽蓝的光芒!显然,这是对穆罗岱的那枚P字吊坠的反应。
——只有灵光之物,才能让古钱闪耀光华。凌波说的没错!
“婷婷,你看见没有?”陆澄道。
张筠亭一愣,她只是看到陆澄把P字吊坠和那枚黯淡的铜钱并放在一道,“看见什么?”
看来,只有这枚天泉古钱的所有者才看到反应的光华,这真的是我的古钱。我真的是调查员。陆澄想。
他可根本不会把这枚异常的P字坠子给程诗语佩上,而是把天泉古钱和P字吊坠都收进自己的口袋,道,“婷婷,照顾好诗语,我回来之前绝不许离开这个套间。这个下午我会解决问题的。”
“澄江先生……”
陆澄走出了旗舰公寓,去南英女中和穆罗岱会面。这是调查员的事情,无关的市民必须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