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地室里,在红烛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而那地台之的龙椅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永安王还坐在那龙椅,他低垂着头,双手抚摸着龙头,嘴里发出渗人的笑声,闻之让人不寒而栗。而他身边围绕着的那几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却是对这样的声音充耳不闻,她们像是没有生命一般,面无表情的站着,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全数没有反应。
永安王刚轻微的抬起了右手,就有两个红衣女子单膝跪在他的两侧,将手伏在他的膝,却依旧低垂着头。永安王打量着她们,用手轻轻抬起右侧那女子的下巴,俯身凑近,阴鸷的笑着:“怎么,连你也不愿意看本王?也嫌弃本王的腿脚?”
那女子虽然被抬起了下巴却依然是低垂着眼帘,面无表情。永安王脸闪过一丝狠厉的恶趣味,他伸手按住了那女子涂着红艳口脂的唇,然后发狠了似的揉着:“都不能说话,长着这嘴干什么!不过,本王就喜欢你们不能说话!”
那女子还是面无表情的跪着,任他欺辱着。而其余的红衣女子在面对自己的同伴如此遭遇时却也是连眼都没抬,毫无情感波动的站在原地。其实,这些女子并不能算作是人了,她们虽然还如正常人一般呼吸,可是却没有自己独立的精神指引着自己的行为。
相传西南有一种极为阴毒的巫蛊之术,此术乃是要用一夭折的胎儿肉身做蛊母成长的温床,待这蛊母长大,这温床也被销蚀殆尽了。这蛊母就会在其原本就有的邪性再加这温床的怨气,从而便成了这最惑人心的傀儡蛊。
养这傀儡蛊之人,会先选一个阴命少女,将蛊母种下,再将其余各蛊种在想种之人的身。待蛊虫在寄主体内适应之后,被种蛊之人便会彻底成为一个毫无感情且没有自己思想意识的傀儡。其间只有呼吸与常人无异,其余的既不用吃喝,亦不用休息,还会听操控之人的话,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她们体内的蛊虫便会一直靠蚕食她们的肉体过活。直到人被掏空了,才会失去蛊虫的控制,迎来短暂的清明,接着而来的会是更大的痛苦,蛊虫破体而出......
而这些红衣女子,便正是永安王造的傀儡。永安王自当年腿断被贬谪至西北后,就性情大变,至于他是如何保全自己成了这晗元众皇子中下场最好的,只怕各中因果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黄陌站在暗道的拐角处,回头望向了关押着皇后的暗室。暗道墙壁凹槽中的红烛散发着的光芒,照亮了他半边的脸,却也显得那半张没被光亮照到的脸更加阴暗。
他紧紧的皱着眉头,想着这小皇后刚刚说的那番话。他倒是从没后悔过与永安王一道参与这谋反之事,左右不论他支持谁,这天下终归都是李家的天下,只是,哪怕是这李家的阿猫阿狗当皇帝都好,唯独这李滇当皇帝就是不行。
当年安肆城看的安家女婿本该是自己。这大盛兵马大数统分为二,安家与西北黄家各占一半。他幼时,黄家与安家便是世交,当时黄大将军还未奉命至西北守边关,安家与黄家又是邻居,所以自幼与安家兄妹便走的近了些,也算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只是他十一岁那年,西北边境发生了叛乱,黄大将军奉命镇压,后来便更是留守了边关。
黄家举家搬迁那日,他曾将自己的玉佩送给了安凝华,还说让她等自己长大便来娶她。那时安凝华是接过了那玉佩的,也定是懂得男子将玉佩送与女子的含义。只是不知为何,他明明与安凝华既有父母之命又有从小长到大的情谊,更还算得是两情相悦。
为何,便突然嫁给了李滇?一定是李滇用皇权威压,逼她的!永安王说了,这李滇位的手段就颇为无耻,是个卑鄙小人!他娶了安凝华却又不珍惜,以致于她香消玉殒。当年一力支持他的安家,他也是将其算计的体无完肤,李滇怎么配做皇帝?
他今日初见安棠儿时,也确实是有些许的愣怔,虽然他没见过十四五岁的安凝华该是什么模样,可小皇后这眉眼间长得与她还真是像!只是这小皇后看人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那种凉薄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一般。安凝华便从未有过这样的眼神,她看人总是温柔的,没有那么多防备的,给人的感觉也总是像沐浴于三月春风般的温暖。
其实就连黄陌也没有意识到虽然自己知道她不是安凝华,却还是在不自觉的将她与自己心中的安凝华进行着对比,他想到安凝华时表情是那样的温柔。
黄陌穿过那曲曲折折的地道,走回了摆放着龙椅的屋子,一进去他就只觉得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这处空间中。永安王右手边跪着的红衣女子满脸是血,那嘴哪里还能看出唇瓣的样子,血肉模糊的一团,而永安王削瘦修长的手正戳着那团血肉,脸还挂着可怖的笑,嘴里还发出着阴森的咯咯声。而永安王身侧站着的那几个女子,也正两两间互相撕扯着彼此的嘴。做着这般血腥的举动,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仿佛被撕烂的不是自己的嘴。可她们是傀儡,本就不会痛啊.......
黄陌皱着眉看着眼前诡异荒唐的一幕,恭恭敬敬的弯腰拱手行礼道:“王爷,皇后娘娘已经安置好了。”
那永安王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了黄陌,他的嘴角还是挂着那诡异的笑容,他将满是鲜血的手抬到面前眯着眼嗅着面的血腥气,然后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手。他这苍白的手搭鲜艳浓烈的鲜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黄陌,你说,要是将李滇的那个小皇后也变成这般模样,李滇会不会更生气啊?”说完还瞪着眼睛,不停的笑着。
黄陌将眉头皱的更深了。当年断了腿的永安王被贬至西北时,黄大将军顾惜着昔日与先皇的君臣情谊,便对这永安王多加照拂。当年的永安王分明尚且还有一腔赤诚,况且黄大将军对皇帝的所作所为也属实是反感,方才决定助他成就大业。可是日积月累中,这永安王不仅一腔赤诚尽消,人也变得越来越阴郁可怖。可是十几年的时间,又有黄家的助力,永安王根基已深,如今也是不把黄家放在眼中了,又迷恋了巫蛊这种不入流的东西......黄大将军多番劝阻无果,如今更是被永安王软禁了起来。
永安王看着黄陌默不作声的站着,又是轻蔑的笑道:“怎么?难道你是舍不得她那张长得似你旧情人的脸吗?那也好说,不若,本王便让人将她的面皮割下来,再选一个与那安凝华身段差不多的本王听话的宝贝戴,好不好?李滇不也喜欢她那张脸吗?那我们就还他一个没有脸的皇后,哈哈...”说着他还闭了眼睛一脸的沉溺又道:“本王都已经能想到李滇是什么样的表情了,他一定会非常的痛苦,可他痛苦,本王就开心,本王开心,黄陌你开心吗?”他瞪着他那双闪着莫名的光的眼睛,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看着黄陌。
永安王瘦削的身形,配他的那副表情,简直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王爷,莫要再徒增杀孽了。我们与李滇的事,何苦扯那个皇后?”
“哦?怎么,黄陌你忘了李滇对安凝华做了什么吗?他害死了安凝华!他害死了你爱的女人,你如今杀了他爱的女人,不算过分!”
“王爷,我们若是像李滇一样的作为,那与他又有何异?又如何收服这天下民心?王爷日后这皇位又如何能坐的安稳?”
永安王只觉得黄陌今日颇是有些聒噪,他将自己沾满了鲜血的手指在那满脸血肉模糊的女子身蹭干净,然后扶着额头,皱着眉道:“皇位,有那么重要吗?本王的兄弟都因为它而死,本王坐了皇位,成了这天下的王,成了这天下的皇,还用管这天下人说什么吗?”
黄陌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王爷,三思。”
“三思?本王思过了,我们这次来,天下得要,李滇的痛苦本王也要看见!李滇的人头,本王还要挂在城门口让所有人都看见,什么叫成王败寇!”
勤政殿里,皇帝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剑,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指节都泛白了。左相陈敬低垂着头,皱着眉站在殿中央。
“你说,永安王不在西北了?”皇帝低沉却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陈敬听来便觉得像是黑白无常锁魂的声音。
“是...是,刚刚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是十几日前永安王便以生病为由闭门不出了。一同不见了的还有西北黄大将军之子黄陌。”陈敬颤巍巍的说着,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
“好呀!好得很!十几日前就出现了异样,今日才来报!是不是若非今日皇后被绑,朕还不知道永安王失踪之事!这永安王包藏着怎样的祸心,旁人不知,你陈敬也不知吗?这朕的朝堂,这朕的天下难道当真离了那安肆城就不转了吗!”说着皇帝用胳膊用力一扫,将桌案的东西尽数推了下去。
陈敬吓得赶紧跪下,叩头:“皇息怒,皇息怒,如今还是先找到皇后娘娘要紧啊!皇!”
李滇气急却是大笑道:“找皇后要紧?朕就担心这皇后被绑根本就是那永安王干的!皇后落到他手里,可还有的好?朕告诉你们,若是皇后有个三场两短,你们全部!所有人!就都去给她陪葬!”
陈敬小心翼翼的抬手擦了擦脸的汗珠,皱着眉紧张的赶紧又叩头道:“臣...臣这就去让人查!一定将皇后娘娘找到!也....也将永安王找到。”
皇帝冷冷的抬眼看了一眼陈敬,吼道:“还不快去!快去啊!”
陈敬听了这话却是像如临大赦一般,赶紧退了出去。
陈敬走后,皇帝瘫坐在龙椅,手里还攥着那把剑,他扶着额,皱着眉,想着若是皇后当真落在了永安王手里,该怎么办啊!当年自己发动了那场宫变,便没打算留下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一个流着先皇血脉的皇子,这永安王之所以活到现在,乃是因为他当年装疯卖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大殿之,生生的吃掉了一整块的马粪。
文武百官便都笃信了这永安王疯了,有了这舆论压力,自己又刚登位不久,人心不稳,不便于再杀他,便看似大赦将他贬至西北,还派人打断了他的腿,这些年都派人看着他。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的这位四哥还能有今天。
皇帝将暗卫尽数派了出去,围绕着京城,方圆百里内,天罗地网的寻着皇后。
我在这狭小的屋子里,看着这红烛,思考着到底该如何出去,仔细的听着门外声响。心里期待着自己可以赌赢这黄陌之心。
我也不知在这阴暗的地方静坐了多久,吱嘎吱嘎的钥匙转动锁扣的声音响起。我警惕的睁大眼睛,看着那扇木门,心中既是期待,又是恐惧。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端着餐盘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走进来,将餐盘放在桌子,便准备转身出去,就在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身后,随着那人影手中匕首的一道寒光,这黑衣人便无声无息的倒下了。我看向那人影,笑道:“将军,看来本宫赌赢了。”
黄陌也对我笑了笑:“娘娘若是赌徒,靠着猜人心便定能赚的盆满钵满。只可惜,成了这皇宫中的一朵解语花。”
“将军谬赞,本宫受之有愧啊!”
黄陌脸的笑意消失,转瞬换的是一副警惕,严肃的表情:“娘娘,现在守卫换班,你出门后便往右边跑,路过第一个岔路口后,继续往右,右边便是北,接下来一直朝北走,便能出去。记住一直朝北走,一定要快!守卫换班约一炷香时间。出去后,便是一片稻田,接下来的路看你的造化了。”
我冲着黄陌一拜:“本宫,谢过黄将军了。将军恩情,本宫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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