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见过湛老夫人。”舒淮领着舒虞行礼。
老夫人微微颔首,吩咐丫鬟们搬来两张杌子,让舒淮兄妹坐下。
她神色如常,温和的对舒淮兄妹道:“今日之事,你们不必感到愧疚,我那孙儿的禀性我清楚,就算换作旁人,他也照旧不误。”
湛老夫人如此通情达理,舒虞心中更不是滋味。老夫人不怪罪她,她为了舒家,却隐瞒了凶手。老夫人睿智通达,不会发现不了她坠楼一事的蹊跷之处。
果然,接下来听湛老夫人发问:“据老身所知,琉璃塔的窗户离地有三尺多,你是怎么坠楼的?”
舒淮看了一眼舒虞,等着她回答。舒慧推他妹妹下楼的事情他已然知晓。正如妹妹所说,湛暝渊是举世瞩目的大英雄,若是湛暝渊出事,舒家难辞其咎。这不仅关乎着舒家的平安与否,也与大周的存亡息息相关。
他虽是书生,却也有满腔热血,渴望以身许国。
舒虞起身,俯身一拜,“老夫人恕罪,并非晚辈蓄意欺瞒,想必您也调查过了,是舍妹贪玩,与我嬉闹,不小心将我推下去,穆国公施以援手,这才连累了穆国公。”
湛老夫人见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想起派人打听的事情,也是感到十分唏嘘。
哪里是失手将她推下去那么简单的事情?而是继母所生的妹妹蓄意谋害。眼前的小姑娘年纪虽小,却颇有大局观念,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还懂得维护家族的体面和存亡,已是十分难得了。
没有生母教养,能够出落得这般端庄懂事,就算是京里面这些世家望族,也未必能教出这样的姑娘。
舒虞倒是不知道湛老夫人给了她这么高的评价,要知道还是沈清虞的时候,湛老夫人待她与湛暝渊一般严厉,她那时候可怕湛老夫人了。
老夫人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们放心,这事儿真要找个罪魁祸首,也不会殃及舒家所有人,只不过,你那个妹妹,老身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晚辈知道,晚辈已然让人将舍妹拘禁在房内,改日会将其送到府上,交由老夫人发落。”
舒虞能够看得出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只是在强撑着,便说道:“晚辈今日多有叨扰,想起家中还有事情,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点点头,又让刚刚领他们进来的妇人送他们出去。
舒虞欠身,余光望了一眼湛景知,她脸上隐有愁容,湛暝渊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手足了,再没有人比她更担心的了。
“祖母,这位舒二姑娘瞧上去倒是个伶俐的人。”见舒淮兄妹离开了,湛景知才开口。
“是啊,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人随即叹口气,“这事哪里能怪到一个小姑娘身上呢?”
湛景知却没有老夫人那般通透,想到自己的弟弟因舒二而摔伤,至今昏迷不醒,对舒二便心有芥蒂。
“小姑娘还在襁褓中就没了生母,还能出落成这般,她那兄长瞧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那舒三姑娘,我虽未见到,但是小小年纪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恐怕也是随了她那生母。”
“舒三的生母,与那陈氏,似乎是表姐妹。”
老夫人脸上浮现一丝伤感,“是啊,我还记得呐。”老夫人闭上眼睛,似是追忆前难过的往事,许久没有说话。
舒虞心中挂念着湛暝渊的伤势,然而她一介未出阁的女子,需要避嫌,无法前往,舒淮倒是有心前去,湛府的下人却说大夫严令禁止外人打搅,也只得作罢。
如此从湛府出来以后,二人直接回了威远伯府。
“你放心,湛老夫人通情达理,既然说了不会怪罪,咱们舒家也就安然无恙了。太医院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大夫,也定不会让穆国公出事的。”舒淮安抚道。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怕只怕,南方蛮夷闻此风声会蠢蠢欲动,再者,如今京城形势复杂,看似平静的的表面实则暗流涌动,不知会不会有人借机加害湛暝渊。
回到威远伯府时,已经是哺食了,舒虞却没有胃口,径直回了房间,那边周氏却赶过来,原来是为了打听湛老夫人的态度。
这事合该是周氏带着女儿登门道歉,周氏闭门不出,现今才知道着急了。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情,舒虞到现在脑瓜仁还疼。
“湛老夫人道,她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不会怪罪咱们舒家。”
周氏松了一口子,双手合十,虔诚的感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舒虞接着道:“可是湛老夫人也说了,不会放过杀人凶手,舒家上下的性命,和舒慧一个人的命,你选一个吧。”
“什么?”周氏惊呼,她瞠目结舌,半晌才吸了口冷气,“那可是你亲妹妹,你就这样狠心把她推出去?”
“她就拿我当亲姐姐?”舒虞嗤笑,“做事之前就要想清楚自己是否有本事承担后果,湛家已经放话了,要么舒家全部抵命,要么交出舒慧,你自己选一个吧。你想为你那蠢笨不堪的女儿陪葬?还是舍了她一个,保全舒家所有人,包括你自己。”
周氏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舒虞,“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
“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舒虞道:“你可得想清楚,你还年轻,还能生养,若是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丧命,往后可就什么荣华富贵也没有了。”
“我绝不会放弃我的女儿!”周氏放出话来。
舒虞倒是浑然不在意,“若是舒慧听到了,定然会感动万分。还有,经历了这么一茬,威远伯夫妇对咱们定然产生厌烦,尤其是咱们得罪了穆国公府,他们盼着咱们走呢。不如你派人去看一下延平坊的宅子修整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周氏愤愤的看着舒虞,后者却一副送客的样子,她只得不甘的离开了。
果不其然,她刚回了自己的屋子,便见吴嬷嬷过来,“姨太太,我们夫人刚刚收到世子的来信,世子不日就要回京,还带了一些同伴来家中居住,伯府屋子不够了,烦请姨太太搬出去吧。”
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周氏面子上挂不住,说话也就夹枪带棒,“原先也是你们伯夫人邀请我们住进来的,现在倒是想着撵人走了?你们放心,我们明日就搬出去!”周氏这也是赌气的话,说完便后悔了。
延平坊原先的那户人家倒是搬出去了,可是打扫房子哪有那么快?
吴嬷嬷得到了答复,也不管周氏满脸的懊恼,满意的离开了。
周氏心中将舒虞骂了个遍,自打她回来,就没有好事。
舒虞一想到湛暝渊的伤势便睡不着,想了想,披上衣服起身抄写经文,也当是为湛暝渊祈福了。
她满腹心事,却没注意窗户突然被打开,夜间的凉风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