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这两个字从风晴雪的后槽牙里蹦出来，她勉强挽出了一个笑来，低着头似是少女羞涩，“弟子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正在此时，屋舍的木门被拉开，一个鹤发苍苍却极为精神的老者手中拎着一只破了的竹篓，气冲冲的朝着温山石上的叠阳蕴道两人叫唤道：

“怎么缥缈峰上还闹贼？刚才一个什么鬼影把我的药圃撞了个底朝天，你俩管不管？”

花老虽然是一介凡人之躯，却是分外的中气十足，他插着腰瞪着眼，继续控诉道：“你们这结界该框的没框住，人家小俩口洗澡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的后山那么些宝贝，再不去抓那贼人当心他把明寿谷里的司南柱整根的给你们挖走。”

花老的这一席话，除了证明真的有贼人跑出了结界之外，还几乎是变相的承认了风晴雪和晏殊确实是一直都在此处泡药浴。

风晴雪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池边的花老，这个糟老头子平日里一副谁都爱答不理的模样，为什么会帮他们说谎？

叠阳真人淡淡的睨了一眼叉腰的老者，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冷哼了一声，不想与这凡人多费口舌，他抬手撤了药庄周围的结界，而后再虚空中一划，穿行诀金色的阵门旋转着出现。

两人的身形进入阵门中消失不见，夜空下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药庄周围的结界也引起了不少仙师的注意，此刻原本正三三两两的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将将赶到药庄外，原本以为是什么强敌入侵，才如此的声势浩大，却见结界被轻描淡写的撤掉了。

而后众人便收到了叠阳真人的神识传讯，又齐齐往后山明寿谷赶去。

药庄的汤池中，晏殊看向池边，对着花老点头道：“多谢。”

花思谦扬手摆了下，又恢复成了那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没再说话，径自转身走了。

风晴雪身上还披着男人的衣服，晏殊怀中的温度围绕在周围，她将他的手臂从自己肩上扔了下去，与男人拉开了些距离后，道：“他为什么帮我？”

花老头性情素来古怪，虽然在缥缈峰上治病救人，但却是个十足十的怪老头，不仅不亲人，有的时候还爱故意用味苦的药材捉弄弟子。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为她说谎遮掩？

“他帮的是我。”晏殊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身往池边走去。

“别走，你把话说清楚。”风晴雪的整个右肩都发麻没了知觉，只能用左手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大宗师的秘密，你知道多少？”

风晴雪问的分外坚定，那副架势大有今天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

男人扫了一眼她耷拉着的右臂，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说道：“你要是想被截肢，就再多耽误一会。”

——

夜已深，屋外万籁俱寂，屋里火盆内烧着银丝碳，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风晴雪趴在软榻上，花思谦将她背后热敷的巾帕揭开。

刚才后背被那一下给打麻了，现在恢复了知觉，风晴雪才觉得酸胀难忍，蝴蝶骨像是断掉了一样，动一下都疼。

“要把淤血揉出来，还好不是大宗师本体的灵力打的，不然你怕是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

“我来吧。”晏殊接过花思谦手中的药瓶，拧开盖子倒在了掌中。

“你来什么就你来，你会吗？”风晴雪一听这话挣扎着想起身，这狗男人保不齐就是想报复她，就他这手劲，不把她给揉死？

“别动，趴好。”男人避过她受伤的地方将人摁了回去。

只动了这么一下，风晴雪就觉得右边的肩背扯得生疼，趴回软榻上难以动弹。

“往阙位穴揉，然后开个口子用把灵力散出来。”花思谦吩咐了一句之后，便十分放心的走了，屋内就只剩下了风晴雪和晏殊二人。

檀香的轻烟像一条笔直的细线，那瓶药膏带着草药的香气，在屋内散发开来。

男人温热宽厚的掌心贴上她的脊背，动作十分轻缓，让风晴雪紧绷的肩背放松了些。

“晏殊。”风晴雪下巴枕着自己的左臂，难得如此安静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男人轻嗯了一声回应她，控制着掌中的力道，将她背后肆虐的灵力缓缓的揉向阙位穴，“想问什么，问吧。”

“前世在沙海中的时候你曾说，我师姐，并非是原来的罗馨竹。”

“嗯。”晏殊的语气显得有些高兴，对于风晴雪意外发现了大宗师的秘密这件事，他期盼已久。

至少，她以后会有所提防警戒。

至少，他所做的事，在她眼中，不会再是那么十恶不赦了。

“那她当时，是谁？”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男人的掌心滑过她的蝴蝶骨，即便力道不重，但却正在伤势中心，风晴雪还是倒抽了一口气，他轻声道：“忍一忍，你这里伤的很重。”

风晴雪没有说话，静静的趴在那。

“所谓的仙门秘术‘大罗金仙身’，传言能让人真正的得道飞升，不老不死，不伤不灭。世人都以为这是缥缈峰最为神秘强大的仙术，但其实，这是一种古老而又霸道的祭祀仪式。”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风晴雪接过他的话：“用来夺舍？”

“嗯。”

这一声肯定的回答之后，屋内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风晴雪之前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此刻从晏殊口中得到了这个肯定的答案，心里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惆怅的。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自从蕴道真人死后，罗馨竹的性子确实是忽然像是发生了一些变化，从温柔体贴变成了一个杀伐果决的人。

但是那个时候风晴雪以为是师尊过世才导致了大师姐的变化。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已经被蕴道夺了舍。

夺舍这种说法，最早是源自民间的怪志异谈，也是最早将人的灵魂与肉体分开成两个概念说法。灵魂承载着一个人的思想和记忆，性格与感情。而肉身，不过是承载灵魂的一个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