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晴雪与他对视着,即便是心气不顺,也知他说的在理,此地确实不宜久留,再打下去,天就要亮了。
她用力挣了下手臂示意他松开,男人却未曾有松手的意思。
晏殊冷笑一声,看着她这副满脸倔强的模样,沉声道:“还闹吗?”
他看似冷硬,这声询问,就是在逼她说句软话罢了。
风晴雪胸膛上下起伏着,软话?呸,下辈子吧。
她咬着后槽牙,一腿猛然向后踩住河道的边沿,用力一蹬,猝不及防之下,晏殊被她带着一齐摔进了河道中,带起哗啦啦的水响。
暴雨敲打在屋檐和石阶上,一如油锅沸响,遮掩住了所有的声响。
二人破水而出,齐齐从水中冒出头来,风晴雪大口喘着气,斜眼瞪着男人湿透的脸。
晏殊抹了把脸上的水,半晌后吐出两个字:“幼稚。”
“你才幼稚。”她恶狠狠的回了过去。
发丝黏在了女人的额前脸侧,雨水顺着鼻梁落下,又将她的嫣唇浸的透亮,即便是语气再凶狠,在这副模样之下,都显得少了些威慑力。
惘生殿内,巨龙厚重的声音继续诉说着多年前的往事。
“后来我继任了魔尊之位,再也没能预知到任何与那个变数有关的内容,它会何时到来,如何到来,又能给我们魔族带来怎样的未来,一无所知。我所能做的,只有带领着族人,与缥缈峰斗争到底……但是我刚才梦到了,蓝山会死,佑媃也会死……”
听到这里,亚斯蓝轻声提醒道:“外祖父,您又犯糊涂了,蓝山和佑媃已经死了许多年了,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
“已经死了?”巨龙硕大的眼珠子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它前爪撑起身子,仿佛是怕自己听错了,脑袋凑近亚斯蓝,“什么时候死的?”
“一百年前。”亚斯蓝笑着蹭了蹭巨龙的鼻子,“玄穹一战后,您受了伤,他们也没讨到便宜,后来一直在缥缈峰上修养,鲜少出山,后来年纪大了就死在山上了。”
一百年前的那场玄穹之战,仙魔双方都死伤惨重,老魔王的身子在那之后就明显的大不如前了,变得十分嗜睡健忘,但庆幸的是缥缈峰也在那一战之中元气大伤,这才有了仙魔近百年来的相安无事。
巨龙还在喃喃自语着:“不应该啊,怎么就死了呢……”
亚斯蓝轻轻拍着巨龙蜷起来的前爪,慰声道:“他们再厉害,终究也是个人族罢了,生老病死轮回有命,自然是会死的。”
“外祖父,我还有一事想向您求证,您教我的鸿蒙诀,这天下共有几人曾修习过?”
“鸿蒙诀?”巨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眼皮眨动,“你娘亲调皮又爱偷懒,小玥儿可没学会……”
男人湛蓝色的眼眸眯起,在这昏暗的光线下,酝酿出了危险的杀意,“那也就是说,除了孙儿之外,现在没有第三个人习得?”
“也不能这么说,”巨龙打了个哈欠,又重新趴回了玉台床上,“还有我父亲大人呢,他修至了第九重,离大圆满仅仅一步之遥,唔……”
话还没说完,巨龙的眼皮就又重新耷拉了回去,看样子像是要开始酝酿新一轮的沉睡了。
亚斯蓝无奈的摇了摇头,外祖父这神志不太清醒,怕是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
无乩城以西的雷泽山上,阴云密布,在数位长老供奉联手催动之下,天空像是破了洞似的往下落雨。
风云在此刻疯狂的涌动着,瑶光长老一双纤细的十指有节奏摆动,在她身前,三张符咒散发着诡魅的蓝色光华,她双目圆睁,略显空洞的望着昏暗的天空。
这三张控水符之上,瓢泼的大雨像是受到了牵引,汇成一道道水柱,有序的循环在云层之下,就像一个体积硕大的蓄水池。
而这漫天的大雨与之相比起来,显得九牛一毛。
“终于攒够了呢,果然有大南牟在的地方,水汽就格外的充足,这么巨量的雨水,会不会把无乩城给冲垮掉呢?”瑶光长老嗓音娇柔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你也太小瞧这群魔族了。”燃明真人举着伞站在她身后,有些失笑。
瑶光长老娇哼了一声,唇边挽起迷醉的笑意来,嗓音极度温柔的说道:“和这群老朋友这么久没见面了,第一份大礼居然是我送的,真是令人高兴呢。”
女人的双手瞬间握紧,在她十指间流窜的灵力也在顷刻间消失。
天空中那三道控水符在此刻失去了依托,在骤雨中被浸湿打落,而云层之下那个巨大的蓄水池,也在此刻倾泻而下。
就像一道巨大的瀑布贯穿了天地间,整个雷泽山在此刻显得如此之渺小,这恐怖洪流落地的一瞬间,大地发出了沉闷的战栗。
地动,山摇。
——
炎凰山乃是无乩城中,玄紫樱花最为茂盛的地方,满山偏野的玄紫樱不分四季的盛放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不像是魔族左护法姬别情居住的地方。
玄紫樱簇拥着一处澄澈的湖泊,这是忘川河流进来的一处水泽,通透非常。
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而澄湖却是一片没有受到暴雨摧残的净土。
整个炎凰山上都罩着姬别情的结界,他这一山宝贝的玄紫樱娇贵得很,风大点都要落一地,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湖边竖着一处漆黑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七八个盘腿而坐的仙门子弟,个个手上都拴着箔海石的锁链。
姬别情后脑枕着手臂,靠在大树根上醒了瞌睡,男人一袭红衣似火,暗金色的瞳孔盯着炎凰山上方的落雨,滴在结界上滑落,似乎是在发呆。
“还不来,怎么还没来。”姬别情有些烦躁的坐起身来,一掌撑在自己的膝盖上,若有所思的盯着湖边上的铁笼子,“我说你们这几条命到底中不中神,你们是不是平日里跟绾绾关系不好,她都不稀得来救你们?”
“你这魔头休要呈口舌之快,保不准外头已经都打起来了,你一连在这睡了多日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