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真忙碌了大半夜后,和衣而卧了一个时辰,起床的时候发现别说是屋外防火缸里的水,就连屋内木盆里的洗脚水,都已被冻得如铁般坚硬。
如此寒意,若非气血旺盛并且盖着棉被,底下还有个暖烘烘的炕,便连血液都要被凝固,也就是被活活冻死。
“真不知道建奴是怎么在御寒物资极度短缺的情况之下,凭着一顶帐篷就硬是扛下来了的。”
黄重真一边腹诽着,一边就着拎上来的热气腾腾的井水洗了一把脸,便匆匆地赶往永清城墙。
黎明前最后也是最深沉的黑暗过去了,天蒙蒙亮了起来,放眼过去,建奴旗的各个队列,密密麻麻,都快将那光秃秃的山岗都填满了。
并且,尽管大多数的建奴都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似乎每一个都憋着一口恶气。
黄重真仔细地观察了一阵,便知晓果然正如他所料,已连续三天遭受失败的奴酋已耐不住严寒,准备放手一搏了。
决战之日,来临了。
没有过多的废话,攻守之战很快就开始了。
势力极佳的黄重真一眼便看到,之前极少上阵的白甲怪物,兽中首领一般大批量地冲上了战场,就连那些从未上场过的建奴重要将领,也都被派了上来。
黄重真甚至看到了几个鲜衣怒马的建奴贵族,或在最后面压阵,或在中间嘶吼着为麾下鼓气。
甚至有一骑在大批的亲军护卫之下,来到了距离红夷大炮射程仅有一里的战阵之中,横刀直指城头。
已受过紧急培训的彭簪,怒吼着便奋力地摇起了铁手柄,想要将大炮调至最佳的轰击角度,从而一炮轰死这个狗东西,给建奴来个下马威。
黄重真立刻阻止了他,因为这个杀手锏是留给奴酋的。
并且不是现在,而是在战事进行到最为关键的时刻,再由袁帅以身诱敌,才有可能让那只狡诈的狐狸,诱到这个出其不意的射程当中来。
再集中火力,抵定乾坤。
诸多的建奴箭矢以抛射的方式,飞蝗一般降临到了城头之上,对守城将士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乃至杀伤。
那些白甲射手则直接便以粗壮的精铁狼牙箭,对城头的武将进行精准的射杀。
已全部成长为老兵的守城将士,自然也不甘示弱,一边以城墙、城垛、盾牌等遮挡物,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一边以鸟铳强弩进行还击。
城外的沟壑早在昨天就已经几乎被填平了,就连护城的小河也不再成为障碍。
大批的农奴兵得以顺利地冲到城下架起钩梯,矫健的披甲奴便顺势开始攀爬。
滚石檑木金汁等守城器械,雨点般倾泻而下。
昨日之战堪堪结束的时候,祖大寿灵机一动,叫人顺着冰冷的城墙浇了好多的热水,热气蒸腾之中,热水很快冷却并且结成了坚冰。
因此,二十七日的这一战,就算再如何矫健的披甲奴与旗士卒,都无法凭着强壮的身手翻转钩梯,甚至以断刃扎在青砖的缝隙之上,进行攀爬。
于是,战火一开始燃烧就变得极其猛烈,就像干柴遇到烈火,火烧得越旺,柴便消耗得越快,敌我双方,莫不如是。
祖大寿疯了,因为他亲眼看到自己的一个堂弟,被一箭而爆了脑袋。
他穿着盔甲戴着头盔还顶着大铁盾,抽出战刀疯魔一般下着严防死守的军令,唯独没有得到亲自斩首怯懦将士的机会。
最让建奴忌惮,也让他们的大汗最是记挂的红夷大炮,终于再次开始轰鸣了。
不过并不是十连发,而只是五连发。
奴酋听着那不如昨日密集的炮声,冷酷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道:“宁远城里的炮弹储备果然不足!勒令将士勠力攻城,一旦城破,予取予求!”
深悉乃父的黄台吉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暗道:“我好不容易劝诫父汗收敛了些许杀心,但袁崇焕的这次顽强抵抗,终究还是让父汗下达了屠城的命令!”
传令兵利用高塔上的旗帜,将奴酋的命令传达给了每一位战场中的额真,再由他们怒吼着传递给每一个不是在攻城,就是在攻城路上的建奴。
蛮兽般的建奴最期待的还是这道军令,于是彻底地疯狂了。
“妈了个巴子的!快守不住了啊!”祖大寿使尽了浑身鼓舞士气的解数,也将手中可用的兵力全部都投入了进去。
但是奈何,建奴的攻势实在是太猛了,又占着兵力的优势,单兵素质又普遍较高。
城头上的伤亡,已经很重很重了。
“重真!重真!”
祖大寿捉起昨夜由黄重真顺手打造的铁皮喇叭,怒吼地叫着他的名字。
“知道了!”黄重真怒吼一声,便以一声炮响为信号。
指挥着尚有四尊红夷大炮的炮组,在不同的炮位上,让建奴因为嚣张而变得无比密集的军阵,再次尝了一番十连发的滋味。